气氛瞬间变得焦灼了起来,朝堂上的不少人都从这一次的“喧嚣”当中看到了历史中隐藏着的影子。
建安年间,曹魏所发生的事情让所有人都印象深刻。
世家以及皇帝借助着民间儒生的力量进行着各自的算计,最后的结果是世家接受了皇帝伸出的橄榄枝——九品中正制度,从而帮助曹魏的那位开国皇帝“曹丕”完成了对于大汉的威胁与逼迫,帮助曹魏建国。
而这一次,所有人都觉着,不过是那一次的“变种”。
但他们看不到皇帝能从其中得到什么,所以几乎所有人都开始怀疑起来杨坚、独孤信等人了,朝堂上的臣子们开始怀疑这两个人想要发动政变。
随着京都内那些学子的“闹腾”,京都内的气氛也一日比起一日变得紧张起来了。
杨坚府邸
杨坚、独孤信两人对立而坐,眼睛中都带着些许焦虑的神色。
这件事情的确不是他们做的、也同样不是他们指使的,当他们看到这件事情发生的时候,两个人都处于极度的焦虑当中,想要将事情挽回。
但这件事情的背后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推动一样,完全不是他们能够操控的了。
杨坚甚至怀疑,背后操纵这一切的人,到了如今,恐怕也没有办法再去操控这一切的发展了,毕竟有些时候“民意”当真是一件极其恐怖的事情。
“泰山,您觉着此事到底是谁在背后推动?”
杨坚神色中带着些许的犹疑,他看不出这一次事件背后的受益者。
人做事情总是需要理由的不是么?
总不能这一次的事情推动只是一次“兴致”吧?
那也实在是太过于荒谬了。
而独孤信比较起杨坚则是淡然许多,他只是看着杨坚说道:“无须担忧考虑那么多,这次的事情本就不是你我做的,所以清者自清。”
“无论背后的推手到底想要做什么,他只要有“目的”,那么最后一定是会暴露出来的。”
独孤信笑着说道:“而只要他的目的暴露出来,我们便可以从他的目的入手,看一看背后这个人到底是什么人。”
“依旧是那句话,人无利不起早。”
“所有人做任何事情都是有“目的”的,无论看着是否荒谬与否。”
杨坚点了点头,将自己心中的忧虑放下。
“咱们的事情进行的如何了?”
听到这个问话,独孤信下意识的皱了皱眉,脸上带着了些许的叹气和为难:“事情不太好做,丞相在离开之前已经将大多数的事情都交代了人手。”
“放声不愧是这一代陈氏子弟中最出彩的一个,即便是只有短短的几天时间,他也将所有的事情安置的密不透风。”
他按了按额头,继而说道:“不过也幸好,咱们的这位陛下与放声并不是什么“同心同德”,在我们“钻空子”的时候,我发现有另外一股属于陛下的势力也在钻空子。”
“咱们的事情,大约也就是这几个月的时间了,年前应当是可以搞好的。”
杨坚点着头,神色依旧是严肃的:“我们的一切图谋,就全看这一次的“计划”了,若是不能够回到那两个位置上,你我所思虑的一切都会成为空中楼阁。”
独孤信倒是不在意,他只是看着杨坚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情:“我听闻,放声在离去的时候,曾经来找过你,你们之间谈论了一下他们家庄头的事情?”
他笑着看向杨坚:“我倒是听伽罗说起了你对庄头的看法,只是我倒是有些不太认可的地方。”
独孤信站了起来,在院子里面慢慢的走着:“具体的事情还是要具体看情况去分析、去做的,这是当年陈氏的某一任家主曾经说过的话。”
“除却一些底线问题不能够突破之外,其余的事情都是有商量的嘛。”
将地面踩出来一个个的脚印,独孤信的声音慢慢的在这院子里回荡着。
而此时,天穹之上,一滴滴小小的雨滴开始缓慢的落在地上,两人坐在院子里,房檐上已经开始有雨水汇聚,继而从屋檐上飞速滑落,天井处都要成为一片瀑布了。
独孤信回到屋檐下,坐在那里:“你的情况与陈氏的情况还是不同的。”
“陈氏的那个庄头所依靠的不过是陈氏的声名,他所能够享有的一切权利也都是陈氏给予他的,所以陈氏可以说收回就收回,说处理就处理——因为他没有参与到陈氏这一片基业的打造过程,只是在最后享受了。”
“而你或许不同。”
他摇头叹气:“我也知道你家中的那些情况,弘农杨氏当年有些落寞了,你家中的那些庄头都是跟着你熬过苦日子的,何必非要那么的绝情呢?”
“难道杨氏如今的这一片家业,没有那些庄头的苦功么?”
杨坚倒是神色不变,他听懂了独孤信的话。
无外乎是一个警告而已。
他笑着说道:“伽罗告诉您这些,就没有跟您说更多的?”
杨坚的神色中带着感慨,屋檐下的雨还在继续滑落,他整个人都显得颇为平静:“事实上,那是陈氏对我的一次试探,我怀疑他看出来了什么,如果那一次我的回答是相反的话,只怕在他离开丞相位置的时候,杨氏和独孤氏都要遭受恐怖的打击了。”
“不过是一时敷衍的话语罢了。”
独孤信则是坐直了身体,看向了杨坚,再次开口问道:“那么,你今日是否也是在敷衍我呢?”
杨坚回过头,看着坐在那里,神色看起来颇为平和,但整体显得咄咄逼人的独孤信,心中一股不满的感觉油然而生,但他将这一股情绪压在了心底,毕竟他如今还是需要独孤信、或者说需要独孤氏的。
“当然不是。”
他神色庄重:“我与伽罗多年夫妻,岳丈更是对我恩重如山,我怎么会做出忘恩负义的举动呢?”
“此言绝非是敷衍,而是发自肺腑。”
独孤信笑了笑,又躺了回去。
他其实并不相信杨坚所说的这样的话,但他需要的也并非是杨坚的承诺,而是杨坚的态度。
所有的利益都必须由“实力”为角度出发去获得,一味的相信别人的承诺,最后只会沦为待宰羔羊。
这是自古以来、所有站在顶端的人都明白的道理,独孤信自然不会不清楚。
万岁十二年,随着时间的推移,事情进一步发酵,所有人都在对“科举”发出质疑和询问,他们所有人都表达着自己的不满,哪怕是与这件事情无关的人也是一样。
万岁帝执政以来,或者说自建武帝之后那些大虞皇帝执政以来,民间对于科举制的意见一直从未曾消失过,毕竟任由皇帝更改的制度,到底算是好制度么?
谁也不想寒窗苦读十年,最后却只能落得一个因为不符合皇帝的喜好,所以“上进”无门的下场。
但那位深宫中的陛下,却依旧没有对此有什么表示。
官渡
叶落随风。
回到了官渡的陈湛心情十分惬意与轻松,这里毕竟是陈氏的老巢。
他躺在院子中的躺椅上,随着风的轻轻吹动而感觉着自己生命的律动,他的身边同样躺着一个人,这个人的脸颊上却是带着些许好奇的神色。
“您觉得,这一次的事情到底是谁在背后推动呢?”
“我实在是看不出这其中所蕴藏着的深意啊。”
说话的人年岁看起来并不大,但却十分成熟,像是经历了许多的风雨一样。
他有一个十分不普通的家世,与一个十分普通的名字。
他叫做“李渊”。
陇西李氏这一代的家主——也是朝廷封赏的“唐国公”爵位这一代的继承者。
他来到官渡求学已经一段时间了。
陈湛晃悠着椅子,整个人显得十分轻松:“你觉着谁会从中受益呢?”
李渊知道,这是老师对于自己的考校,于是陷入沉思当中,试图从无数的线头中找到最明确的那个“思绪”。继而将这一团乱麻给整理出来。
过了片刻后,他沉默的摇了摇头。
“弟子无能,实在是想不出这其中有谁能够受益。”
“依照目前的形势来看,朝堂之上皇帝、杨坚分为两派,但无论是皇帝还是杨坚,都无法从中获益。”
“我甚至觉着,这次的事情其实并非是当年建安之变那般的情形,但我却迟迟无法做出决断。”
陈湛坐了起来:“看一件事情不要看表面,而是要看内里的实际。”
“或者说,不要看那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你想要比其他的人先看到事情的本质,那么你必须是有区别于他人的判断方法。”
“比如这件事情。”
李渊表现的十分好学,在陈湛的面前执弟子礼数:“还请老师指点。”
陈湛坐了起来:“如何剖析一件事情呢?”
“从最本质的角度出发。”
“以这件事情为例——你不必去管最后谁受益,因为受益方的目的还未曾出现的时候,你其实无法从受益者这个角度去分析出来什么的。”
“只会让事情变得扑朔迷离。”
“你要看——谁有能力做出这样的事情。”
“在京都之中推动这样的事情,谁能够做到?能够做到这样事情的人很多么?”
李渊一愣,继而说道:“不多。”
“也就是皇帝、杨坚两方。”
他有些困惑:“这不是与之前的分析方法一样么?只能推断出杨氏与皇帝。”
陈湛看着李渊有些无奈:“那是这一次的事情过于明显了,如果事情没有这么明显呢?”
他继续问道:“继而从“谁需要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看。”
“杨坚目前处于一个稳定发展的地步,他需要做这样的事情来推动自己的脚步么?”
李渊不假思索:“不需要。”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答案,因为杨坚的确不需要在这个时候做这样的事情,他还没有回到自己应当回到的官位上,即便事情这般发展,他同样无法回到那个位置上把控权利。
那这件事情对于杨坚来说有害无利。
他迷惑的摇头:“可皇帝同样不需要啊?”
“是么?”
陈湛不置可否的说道:“一片水域如果一直都是风平浪静的,打鱼人如何从中获得自己想要的鱼?”
“唯有将水搅浑,他才有机会去阻止杨坚。”
“两个人都需要时间。”
“皇帝必须是要抢在杨坚准备好一切之前将水搅浑,而杨坚则是需要等待自己准备好了之后再动手。”
“这么看的话,无论这件事情皇帝是否受益,他都必须要做。”
陈湛感慨的说道:“当然了,皇帝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用意”在的,甚至我怀疑,早在十年前他登基的时候,便准备这么做了。”
李渊神色更加茫然了。
“你且看着吧。”
陈湛低声说道:“皇帝的动作马上就来了。”
万岁十二年,秋冬。
随着冬日的第一场大雪落下,皇宫中也正如同陈湛所预料的那样有了动作。
万岁帝对于民间这种沸沸腾腾的“反抗”表示了不满,但在众多朝臣的劝诫下将这种不满忍耐了下来,而朝堂上商议出来的结果是“皇帝需要妥协”。
是的。
这些屁股决定脑袋的人第一反应就是,让皇帝妥协,既然那些人不满意佛学并匠人科的出现,那将其取消就是了。
这又不碍事。
他们甚至觉着皇帝也会妥协,因为皇帝的爱好难道不是“伶人戏子”以及“道士”么?
佛学以及匠人并不重要。
但当这个决议通过尚书台、中书门下的审核,送到了皇帝面前的时候,却遭受到了皇帝激烈的反对。
万岁十二年,冬。
皇宫勤政殿
张安年直接将手中的折子丢到了面前人的脸上,锋利的书页直接划过这人的脸颊。
“你瞧瞧这说的都是什么!”
“让朕妥协?”
“朕凭什么妥协?!就凭一堆贱民么?”
他冷笑一声:“给朕传召中书门下尚书的令首过来!”
“朕要好好的问问他们,两个耳朵中间到底是什么东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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