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荒唐事, 陈忌确实只是随口说说逗周芙玩的。
他虽不是什么正经人,但在心疼周芙这件事上,他从未含糊过。
这教室并非他私人名下的场所, 他才舍不得让周芙在这样的公共场合受半点委屈。
两人坐在曾经的位置上,像从前还是同桌时那样,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会儿天之后, 周芙拿出手机来拍照留念。
大到教室全景窗外枝丫,小到课桌上曾经无意间留下的点点痕迹, 一并拍了个全。
陈忌则是单手托着腮,手肘懒洋洋地撑在课桌之上,眼神黏在周芙身上,她走到哪,他便追着往哪看。
和班主任廖伟福说的从前,一个德性, 只盯着他同桌看。
故地重游差不多要结束前,周芙隐约觉得肚子有些疼。
她这段时间在陈忌的照顾之下,身体调养得不错, 晚上很少再有失眠的现象,例假也来得规律了。
她凝神算了下日子, 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时间要来, 只是这些天只顾着过春节, 把这事给忘了。
疼倒是没从前疼了, 只有一点点闷,但尴尬的是, 和当初一样,她身边没带这些东西。
陈忌车上倒是常备,不过今塘小, 两人是走着来的。
男人一见她这表情和微微顿住的动作,便立刻明了了状况,当即惹得他哭笑不得。
这姑娘还真是老天爷派来专门收拾他的。
“你怀个旧,连这一环节的流程都要我走完吗?”陈忌的笑声磁沉,“非得要我再逛一趟小卖部?”
周芙理直气壮地冲他瘪了下嘴。
“服了,祖宗。”陈忌无奈的话音里透着藏不住的纵容,“等着。”
好在小卖部老板是本地人,即便此刻是寒假,那小店也仍旧开着。
陈忌对买卫生棉这件事已经不陌生了,甚至可以算得上娴熟。
回来之后陪着周芙一块去了走廊尽头的卫生间。
周芙在里头折腾半天,出来时,就见陈忌懒洋洋靠在走廊上等她。
她忽然弯起眉眼笑了下,说:“我记得你以前好像也经常在洗手间外面等我。”
“不是经常,是每一趟。”两人真正在一块之后,从前难以启齿的小秘密,似乎都已经没有再隐藏的必要,提起来都是坦坦荡荡。
周芙歪了下头:“为什么?”
“怕你在里头磨蹭到过年都不舍得出来。”陈忌扯着笑讽她。
周芙:“……”
“怕你被人欺负呗。”陈忌打趣完,又正经回答她,“从咱们班级走到洗手间,中间还得经过水房,那一段最乌烟瘴气,抽烟打架的小混混最喜欢聚在那块。”
他的这个小姑娘又这么漂亮惹眼,让他怎么放心得下。
周芙忍着笑:“抽烟打架的小混混,你不就是吗?”
陈忌舌尖痞里痞气地抵了抵脸颊,被她气笑了:“给你惯的,现在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这话你以前怎么不敢在我面前说?”
周芙笑着转移话题:“你怎么总是害怕我被欺负?”
“你就长着一副好欺负的样子,谁看了都想欺负一下。”陈忌才正经了一会儿就又没了正形,紧着牙关伸手捏着她下巴,“这种模样的小姑娘,欺负哭了一定很好看,那只有我能欺负,别人想都别想。”
周芙:“……”
出了附中校门,陈忌像从前一样,领着她到了那台熟悉的机车旁:“怎么忽然想去游乐场了?也是故地重游的仪式感?”
“算是吧。”周芙点了下头。
不过可能这个“故地”不止一个意思。
到了游乐场之后,陈忌带着她玩了一遭,除了冰激凌仍旧不让多吃之外,其他的由她玩由她疯。
夜色悄悄降临之际,周芙挽着他来到从前那家射击摊前。
陈忌偏头睨她:“又想要娃娃了?”
周芙摇摇头:“你不是问我离开北临的那两年去了哪吗?”
她朝那摊子抬了抬下巴:“就在这。”
陈忌脸色变了变,眉心不自觉蹙起。
他从来没有想到过,她几乎就在他眼皮子底下,生活了整整两年。
而他竟然一直没有发现。
“我那时候很想去今塘找你,但是又不敢去,车子到了这边市区,迟迟不敢再往今塘靠近。实在不知道该去那里的时候,就下意识地往熟悉的地方找,不知不觉就到了这附近。”周芙淡笑道,“不过那时候我没有钱买门票,只是在门口附近转悠,正好摊主的老婆出来遇上我了。”
“她说她记得我,当初我们一块去的那次,她就在不远处的小吃店看店,因为你那次太酷了,所以对旁边的我也有很深的印象。”
“是她们收留了我,我一开始不知道原因,那天她请我到她的小吃店吃了热腾腾的粉,后来才和我说,那天我们从射击摊的时候,其实你把赢来的玩偶全用钱还回去了,她们最开始说不用,本来游戏规则就是她们定的,你说小本生意不容易。”
“后来的小半年里,就是我回北临的那小半年,她们摊子遇上周边恶霸混混闹事,也是你出头替她们摆平的。”
“老板娘和我说,那段时间,你时不时就会来这里,每回一个人来,一个人走,走的时候都会赚一个娃娃带走,原以为是送给我的,后来才知道,我们已经分开了。”
“老板娘夫妻俩都很感激你,所以才让我在她们的小吃店住下,也就是那时候起,我才有机会重新念书,重新考大学。”周芙仰头冲他笑笑,“端盘子和洗碗之类的,都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我不能白吃白住人家的,他们对我已经很好了,而这些好,无形之中也是因为你,哪怕分开了八年,可我好像从没走出过你的庇护,所以陈忌,你别过不去,好吗?”
陈忌没了笑容,语气里带着懊悔,声线很沉:“我当初就应该再回来看看的,但是我真以为你喜欢上别人了,就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犯贱了。”
少年气盛,多少还是有点儿自尊心作祟。
周芙小心翼翼去牵他的手,被他反手握进掌心。
不想他再细想这些不开心的事,周芙努力挤出笑容来,语气故作轻松:“那你后来怎么又愿意找我进浮沉?”
“没忍住,那时候我又觉得,不就是犯个贱?也不是不行。”陈忌语气仍旧傲,“你不愿意跟我,我大不了就等呗,等把你那老对象熬死了,我总能有机会的。”
“比命长,我应该有胜算。”陈忌扯了下她脸颊。
周芙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六月中旬,在陈忌的悉心指导之下,周芙顺利地完成了毕业设计。
答辩也很顺利,比起陈忌替她改图时问的那些刁难人的问题,在学校答辩的内容简直称得上小儿科。
当然,顺利之余,周芙也为此付出了不少身体上的惨痛代价。
陈忌经常在家里书房替她改图,一边改一边批评,批评完了又得自己哄,哄着哄着,便又挑灯夜战加起了班。
虽说身心疲倦,但毕竟是毕设嘛,也没有人是轻松过来的。
好在最终的结果是好的。
六月末,北临大建筑系举办了毕业典礼,陈忌难得穿了一身西服,陪着周芙一块参加。
期间又被强行请上台发表了一些拽上天的演讲。
这回台下全是周芙同届同专业的毕业生,都和周芙有着五年的同学情,因而对上陈忌,也少了几分怯,有人大着胆子提问,能不能破格给同学们一个浮沉面试的机会。
陈忌心情似乎还挺不错,难得自降门槛说:“两小时笔试,八小时快题,觉得自己能行的,毕业典礼结束之后联系屏幕上的电话。”
台下一片惊,有人笑着问:“学长,这联系方式是您私人的不?”
周芙含着笑抬眸扫了眼,不是,应该是陆明舶的。
她正想着,又听陈忌继续道:“觉得不太行的,也不要紧,也可以联系这号码,七月中,周芙和我在北临有场婚礼,希望大家到时候能赏脸来。”
有人调侃说:“感情这面试机会还是参加婚礼赠送的。”
“这伴手礼也太牛逼了。”
周芙忍不住笑。
从今塘过完年回到北临之后,陈忌就一直在默默准备婚礼事宜。
当初领证领得匆忙,他什么仪式都没给她,当时只因为双方都不确定对方对自己的感情,觉得不郑重便也没有急着走完仪式的必要,但当时他对她承诺过,该给她的一定都会给她。
陈忌对周芙说过的话,除了在床上哄骗她这是最后一次以外,其余的从未食过言。
说到必定能做到。
整个婚礼陈忌一手操办,不需要周芙操任何心。
只有婚纱不经他手。
小姑娘想保留最后的神秘感,说什么也不要他来安排,陈忌也顺她的意,对于婚纱,他半点不过问,只将惊喜留到婚礼当天。
婚礼前一晚,两人是分开睡的,周芙仍旧住在家里,陈忌则是随意挑了名下附近的一处房产,生生熬了一夜。
和她住在一起久了,冷不丁分开,他只觉得浑身上下每一处细胞都在叫嚣着不习惯,不适应。
而周芙倒是睡得香甜,没心没肺的。
陈忌好不容易熬到天亮,给她打去电话时,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还是朦朦胧胧带着浓重鼻音的,一听就是刚醒时才有的调调。
男人一时有些不痛快:“没我在还能睡得这么香?”
他可是通宵了一整夜!睁眼到天亮!
周芙还没听出他语气中的异样,嗯嗯两声答他:“你不在,我早早就睡啦。”
难得不用加班的夜晚,原来是这么的美好。
陈忌:“……今晚好好收拾你。”
周芙:“……?”
“没良心的小东西。”陈忌凉凉嘀咕一句,“就不怕我连夜跑了,不去接亲了?”
周芙这会儿刚醒,脑子还有些懵:“啊?不结了吗?那我再睡会儿吧,正好不用化妆了……”
陈忌差点没被她气死:“睡个屁,起来化妆,等老子去娶你。”
周芙含糊地打了个哈欠:“你不是连夜跑了吗?”
陈忌冷冰冰“嗯”了声:“连夜跑你家楼下了。”
周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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