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头,确实是出事儿了。
当郑凡和风四娘去了前厅时,看见前厅大门口站着两个士兵,这些士兵都身穿黑色的皮甲。
大燕尚黑,军装的主色调就是黑色,不过这两个士兵只是穿皮甲,就证明他们应该不是燕国禁军精锐也不是什么野战精锐,只是虎头城本地的守军。
而在前厅舞台下面,一个文吏打扮的中年男子和一名身上披甲的中年校尉站在一起,文吏手中拿着一本册子校尉则是一脸的桀骜。
“左边那个是虎头城的本地主簿,姓陈,常来我们这里吃饭。右边的我不认识,没见过。”风四娘小声地对郑凡介绍,而后,她一步向前,主动迎了上去,“哎哟喂,什么风把咱们陈主簿吹来了啊,也不早点儿给人家打个招呼,人家也好让姑娘们梳妆打扮一下。”
陈主簿在看见风四娘时,眼里闪现出一抹邪欲,笑骂道:
“行了吧,你这里的姑娘,我这身子骨可消受不起,皮肤糙得连城外兵营里的丘八们都比你们水润。
倒是你,四娘,听说昨儿个你接客了?”
“哎哟,我的主簿大人哦,我这一大家子人,这么多张嘴,可就靠着这点生意过活,现在什么都开始贵了,人家也没法子啊,总不能看着这一大家子米缸没米了吧。”
陈主簿伸手想要抓住风四娘的手,却被风四娘不动声色地躲开。
而这时,旁边的校尉则是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似乎对于身边的陈主簿刚刚称呼自己为丘八有些不满意。
但他也没因此发作什么,大燕虽以武立国,但也承平日久,重文抑武的风气虽然没有那几个大国那么重,但已经有些风向了。
不过,在看着自己身边的这个主簿一直只顾着和老鸨子谈笑耽搁了正事,这名校尉还是有些不满地哼了一声。
只是,有一说一,这个老鸨子,确实是很有味道啊。
丘八自然有丘八的审美,校尉听说乾国那边的男人喜欢较弱的女子,最好还是缠足了的,但他身为军人,还是喜欢这种骨架大肉厚实的,这臀儿一拍得起个三叠浪了吧,绝对的好生养。
陈主簿听到了哼声,当即面色一变,露出了些许讨好之色看了看身边的校尉,道:
“薛校尉莫急,莫急。”
紧接着,陈主簿翻了翻自己手中的册子,对风四娘道:
“四娘,朝廷征劳役,你家册上,得出四个丁。”
“天呐,今年的劳役,不是已经征过了么?”风四娘捂嘴惊呼。
对于燕国的平头老百姓来说,缴税和劳役是无法避开的一个坎儿,也是每个百姓每年都应尽的义务,不过,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如果你有钱的话,是可以用钱去赎买自己的劳役的。
客栈的生意还算不错,上半年的劳役已经征发过了,四娘是用钱赎买的。
“这个,没办法,不是又有事儿了么。”陈主簿也有些为难地说道。
“这哪成啊,这还让不让我们这种小老百姓过日子了啊,天啊喂。”
“放肆,大军即将出征,身为燕国子民,为前军输送粮秣本就责无旁贷,你这妇人,再敢推三阻四,小心本将的刀不认人!”
薛校尉作势要拔刀,风四娘也是很配合地吓得连连后退,捂着自己的嘴,再也不敢叫了。
陈主簿耸了耸肩,他是虎头城的土官儿,家里几代人都在虎头城为吏,有些时候做事儿时,确实放不得开,好在有这个丘八在旁边当恶人。
“四娘,按照户籍册上所录,你们这一户得出四丁,郑阿铭,郑程,郑力以及郑凡。”
薛校尉等陈主簿说完后,一脚踩在椅子上,喝道:
“还不快把人喊出来!”
“这…………这…………”风四娘目露犹豫之色,扭头先看了一眼郑凡,而后欠身道:“二位大人,非是人家不愿为国效力,但实际上,我家现在可真出不了四个丁啊。”
不等那位校尉发怒,
风四娘马上继续道:
“我家阿力,前个就跟着商队跑商去了,他现在在哪儿啥时候回来,人家也不晓得啊;
我家阿铭,正生着病呢,我倒是想让他去,但万一他去了,把他那病痨症给传染去了军营那可是天大的罪过了。”
“你可莫要骗我?”陈主簿有些不信。
“嘚!”风四娘无奈地一拍手,“您尽管去问问,我家阿力是不是前天出去了,你也是知道的,那个傻大个吃得多,有商队要他,包吃饭,还有赏钱,我自然一脚把他踹出去了啊;
至于阿铭,这会儿还躺在后院儿里呢,棺材都预备好了。”
陈主簿招手喊过来了一个手下,让那个手下去打听一下,紧接着,更是和那位薛校尉一起去了后院,查看了一下阿铭的状况。
阿铭平日里没事的时候,就是一张苍白的“死人”脸,这会儿受着伤,那模样瞧起来……啧啧;
那位薛校尉有些不满道:“这生病快死球了的就算了,那个出去跑商的,算是逃役!”
陈主簿这会儿身为这家店的常客,倒是为客栈说了几句好话,“薛将军,话不能这么说,今年份的劳役,人家上半年就完成了的。”
薛校尉舔了舔嘴唇,估摸着心里还是很不爽利,却也没法子,这次发兵仓促,很多地方都没能做好准备,只能嚷嚷道:
“还有两个丁呢?”
“这儿呢。”风四娘伸手指了指站在这里的郑凡和梁程。
“唔……”
薛校尉对梁程的体魄似乎很感兴趣,梁程虽然不高大,但有一种极为精悍的气质。
等到他再看向郑凡时,下意识地皱了皱眉,郑凡才苏醒没几天,气色上虽然恢复了不少,但这身子板,还是有点偏瘦弱了。
不过,按照名册上来看,这二人应该是亲戚兄弟,以及,这家的条件,看起来似乎不错,所以问道:
“可能自备甲胄?”
“可以,可以,我们还会自备干粮。”风四娘马上回答道。
薛校尉点了点头,指了指梁程和郑凡道:“自备甲胄,明日正午之前,到城外军营那里点到。”
“听到了没有,可千万别耽搁了。”陈主簿加了一句。
“听到了,听到了。”风四娘马上应和,“哟,二位大人这就要走啊,留下来吃顿饭吧。”
“不了,我们还要继续点民夫册。”陈主簿拒绝了,和薛校尉一起离开了客栈。
…………
小厅里,大家围成一圈坐着。
就连阿铭,也从自己的棺材里爬了出来,脸色苍白,在旁边坐着。
瞎子北抿了抿嘴唇,道:
“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就两条路,一条,是收拾好东西,今晚就离开虎头城,再寻他处落脚;
另一条,就只能是…………”
“我觉得,去就去吧,放弃这里,怪可惜的。”郑凡开口道。
很显然,客栈是大家半年以来经营出来的产业,也是大家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家,就这么抛弃了,实在是太不划算了,同时,当初为了获得燕国合法百姓身份,应该也是付出了不少的代价,要是就这么直接跑了,大家就都一起成黑户了。
同时,虎头城也是接下来目标计划的第一个点,就这么轻飘飘地放弃了,太亏。
其实,还有一条路,那就是现在扯旗造反。但这条路,暂时还不现实。
瞎子北闻言,点了点头,道:“还是主上高瞻远瞩”
其实,他早就有选择了,但有些话,还是得郑凡自己来说才合适,身为下属,他当然只能以主上安危为最先,甭管心里怎么想,嘴上得这么去说。
这是做属下的政治正确。
“梁程,主上的安危,就靠你了。”
坐在郑凡身侧的梁程点了点头,眼眸里,有一缕煞气稍纵即逝。
瞎子北又道:“三儿,你明儿也一起跟着去,咱们自带干粮,哪怕是个侏儒,也能打打下手不是?”
薛三倒是没有对“侏儒”俩字有什么敏感,直接点头道:
“要嘚。”
梁程和薛三的状况,瞎子北是有感觉的,有这两个人在主上身边,仅仅是在后方做民夫运送运送粮草的话,问题,应该不大了。
其实,客栈里的户口上,也是有瞎子北和薛三的,一个叫郑北,一个叫郑三,但一个是瞎子一个是侏儒,所以不在劳役征发的范围内。
风四娘有些犹豫道:“要不,我也跟着主上去吧,有我在旁边伺候着,主上…………”
“你是去做军妓么?”
“…………”风四娘。
瞎子北正对郑凡,缓缓地站了起来,虽然他眼眶空洞,但郑凡有种他正在“注视”着自己的感觉。
“我们,终究只是主上的下属,我们会簇拥在主上身边,为主上披荆斩棘,扫除以后路上的一切障碍,这是我们的责任,也是我们的使命!
但主上,是坐在王座上的王,他必须比我们坐得更高,也比我们看得更远!
我想,以主上的性格,也一定不愿意我们把他当刘禅来对待。”
郑凡点点头,回想着自己这几天连客栈门都不怎么出的心态,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道:
“以前看古装片,总觉得里面的战争场面太假,要么是经费不够,要么就是龙套太随意,这次能亲眼去看一看,
呵呵,
说实话,
我还挺期待的。”
这时,脸色苍白的阿铭插口道:
“主上,你们是去做民夫,估计只能瞅见板车和草料……”
“…………”郑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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