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氏集团,总裁室。
陈安安进来的时候,盛津帆正与两个律师交谈,他坐在沙发上一身矜贵,神情间尽是商界的精英范儿,而两名年长的律师言语间更是恭恭敬敬。
李秘书轻声提醒:“盛总,盛太太过来了。”
盛津帆蓦地抬眼,与陈安安彼此注视,大概是因为一个月未见了不禁多打量了几眼,他只觉得妻子清减许多也憔悴的厉害,不禁语气温和问道:“最近睡得不好?”
“还可以。”
陈安安声音低低的,她望向盛津帆面前的茶几,上面有着一叠厚厚的文件,想来就是他们两人的离婚协议了。
盛津帆仍注视她。
片刻过后,他示意李秘书给陈安安泡一杯咖啡过来,他还特意交代说要曼特宁,陈安安立即就拒绝了:“不用了。”
她怀孕了不能喝咖啡。
盛津帆却误会了,他误以为陈安安迫不及待地离开自己,于是他对一旁的律师温言道:“你给陈女士宣读一下离婚协议,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就签字……若她有什么条件就加在补充条款里。”
他称陈安安为陈女士。
李秘书有些看不过去,离婚协议还没有签呢,在法律上陈安安跟盛总还是合法夫妻,现在就称呼人陈女士未免太绝情。
但陈秘书只是一个高级社畜,帮不了陈安安。
陈安安并不介意。
她对着那位律师说道:“开始吧。”
……
离婚协议过了一遍。
盛津帆给的东西挺多,除了盛氏集团的股份未给外,其余不动产的现金他给了不少,但是陈安安只要了市区一套大平层跟5000万现金,她生活向来简单要那么多钱也没有用处,若说贴补陈九月做生意,陈九月也不会要这个钱。
盛津帆微微蹙眉。
他给了陈律师一个眼神,于是两个律师跟一个秘书就有眼色地出去了,剩下昔日的夫妻独处。没有外人时盛津帆明显温和许多,没有方才盛总的那份凌厉了,他亲自给陈安安倒了一杯温开水,放在茶几上时很自然地问她:“身上来例假了?”
他望着她的目光深深。
陈安安没有直视,含含糊糊地轻嗯一声。
盛津帆坐在对面,他端起茶几上的一杯蓝山轻抿了口,这才斟酌着问道:“为什么只要这么一点?你拿的不到五分之一。”
陈安安浅淡一笑。
“花不了那么多。”
“何况,我也有工作。”
……
盛津帆回想——
陈安安确实是低物欲,平常极少见她逛街买东西,但她参加社交活动虽不那么光彩夺目但也是体面清爽的,身上有着独特的温婉气质,或许是因为她刺绣的原因。
他心情特别复杂,却不再勉强。
两人谈妥便剩下签字了,她顺着他修长手指找到签名的地方,那里早就落下了他的签名,盛津帆三个字刚劲有力。陈安安恍恍惚惚地看了半晌,提笔写下自己的签名……
签完字,陈安安轻抚自己的名字——
盛津帆,陈安安。
他们的名字上次出现在一起,还是在婚书上。
如今,在离婚协议上头。
一段长时间的沉默过后,陈安安浅浅一笑:“好了!离婚证办下来你寄给我或者让李秘书转交给我都行。”
盛津帆脱口而出:“是不想见到我吗?”
陈安安没有正面回答,因为答案已经不重要了,她起身离开时甚至还对着自己的准前夫说了一声谢谢,感谢他的慷慨大方,让她腹中的骨肉衣食无忧。
盛津帆蹙一下眉。
他捉住她的细腕:“一起吃个晚餐吧。”
陈安安没有同意。
她拿了手包跟他道别,安安静静地走出他的世界,就像是当初她坐在餐厅的对面,也是那么安静地闯入他的生命。一直到分开时,盛津帆才发现自己这一段婚姻其实真的没有那样糟糕,陈安安方方面面都挑不出毛病来,只除了他不够喜欢她。
总裁室的门,轻轻合上。
那一声细微动静,会不会是他与陈安安最后一次命运的交集,忽然之间盛津帆感觉到有些窒息,他往后退了一步坐在真皮沙发上,他望着落地窗外的夕阳怔怔地发着呆。
他不禁想着,若是他提出离婚,陈安安不肯的话他会不会坚持?
盛津帆不知道。
一片寂静声中,他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响了,盛津帆走过去拿起来一看是他父亲打过来的,于是接起来,很快手机里就传来盛时宴惊天动地的怒吼声:“盛津帆你这个浑蛋!你还真让你老婆把字签了,你是不是猪油蒙了心啊?你离了婚再找,能找到比安安更适合的吗?”
“从前,是你说人家乖巧听话的。”
……
盛津帆握着手机,望着外面的一抹残阳。
半晌,他才沙哑开口:“爸,我跟陈安安没有余地了。就算现在不离婚,等到以后有了孩子再离婚又多一重伤害……何必呢!”
盛时宴冷嗤道:“离婚离婚,就知道离婚,怎么就不盼着好呢!”
盛时宴挂了电话。
他瞒着孟烟点了一支香烟,但是点上他并没有心思吸,就只是望着香烟头怔怔发呆——
津帆婚姻不顺,是他的错误。
津帆小时候他没有给他完整的童年,长大后又教导他爱护弟弟妹妹,津帆他过于操持事业而忽略了自己的私人情感,先是盛欢、现在是陈安安,一个个离开他。
作为一个父亲,他怎能不心痛?
……
那边,盛津帆低头看着手机。
他将李秘书给叫了进来,心不在焉地问道:“是你告诉我父亲我跟陈安安签字的事情?”
李秘书左右为难。
盛津帆便明白了,一切是他父亲的意思,他没有过多地为难李秘书挥手让她先出去了,等李秘书离开办公室里恢复了寂静,是盛津帆习惯的寂寞,但今天他却有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
至于原因,他不知道。
暮色傍晚时分,他没有让司机接送,而是自己开车漫不目的地乱开……等到回神,他竟然开到了陈安安上班的学校附近。
一抹秋阳,落下橘红的柔光。
他的妻子捧着一个纸盒子,站在学校门口跟一个高大的男人说话,盛津帆仔细一看就认出那是祈璟,他们的举止亲密,祈璟甚至轻摸了一下她的头。
陈安安没有避开。
盛津帆停下车子,靠在真皮椅背上默默地看着,他的面上没有一丝表情看不出内心的真实情绪。
那边,陈安安跟祈璟是偶遇。
陈安安来学校是辞职的,她怀了盛津帆的孩子,她心里知道盛津帆知道这个孩子不会轻易善罢甘休,或许会跟她争夺孩子的抚养权,她想去其他城市生活一段时间,等到盛津帆再婚生子……她再回来。
想不到,她会遇见祈璟。
祈璟告诉她,他回B市处理一些事情,回来后才知道她家里出了大事儿……而祈家门楣不低,自然听说她要离婚的消息。
祈璟心存怜惜,轻碰了下她的头发。
陈安安犹豫了下,没有避开,她没有想到这一幕会被盛津帆看见,她仰头望着祈璟心中对他抱歉极了,但是她现在没有能力弥补他。
一地秋叶,晚霞也收走了最后一点余光。
她与祈璟道别。
……
陈安安才准备打车,手机响起来。
独特的铃声,是她当初为盛津帆特别设置的【梦中的婚礼】,陈安安怔怔地听了片刻,拿了手机接听:“喂……有事情吗?”
盛津帆的车就在对面。
黑色劳斯莱斯幻影的车窗半降,他一身矜贵地坐在车里,平静地看着自己的妻子开口:“你有东西落在家里了,什么时候回去拿一下?”
陈安安微怔,而后她说:“都拿清了。”
暗夜里,盛津帆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我送你的那条细链子你掉在枕头上了,有空回去拿走吧?从前你不是很喜欢戴吗?”
那条金链子,那条【金风玉露】?
陈安安不禁想起那天,想起他们最好的时候,想起她曾经相信他是喜欢她的,她目光轻抬就望见了对面的车子,而她的丈夫就坐在车里,漆黑的眸子阴郁得几乎化不开……
彼此专注地看着对方,他没有再提那条细链子,反而轻声问她:“陈安安你同意离婚,是因为祈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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