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 你嘴巴怎么了?”林真刚从屋子里走出来,林小幺突然看着他的嘴唇问。
林真下意识捂住嘴, 但意识到自己这么激烈的反应太奇怪了, 他正想找一个不那么离谱的理由,林小幺道:“是刚才的米花糖太烫了吗?”
林真赶紧点头:“嗯嗯,是有些烫了。”
“我屋里有薄荷膏子, 我拿来给你擦擦,是之前我烫着手买的, 效果很好。”林小幺看他三哥的唇, 本就泛着一层浅浅红色的唇现在红得更厉害, 被他比常人白皙几分的皮肤衬得更显眼了。
林真已经懊恼刚才搓的时候太用力了,而且面对什么都不知道的林小幺, 更是尴尬得不行。
他眼神有些飘忽:“没事,用不着薄荷膏子, 过一会儿就好了。”
“可是……”林小幺还是有些担心, 看起来很红唉。
林真拉着他的手:“我们快去把丸子酥肉炸了吧, 明天就二十九了,事儿还多呢,到时候来不及。”
腊月二十九,家家户户打扫前屋后院。
三十除夕夜,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里,林家众人坐在用两张桌子并在一起的桌子前, 吃着年夜饭。
桌上的菜菜色不算多, 但份量管够,虽然比不上去年全年, 但也比五六年前过年的时候还要勒着裤腰带饿肚子强。
林阿爹和林父坐在上位, 两边坐着林大哥林二哥林大嫂林二嫂, 然后是林真林小幺,再下面则是顾凛林柱子林石头还有林槐香他们。
也就是村里,哥儿和女娘可以上桌吃饭,镇上那些人家,桌上只能有汉子和小子,哪怕年纪再大的女子和哥儿都不能上桌。
对此,林父的说法是,干了活还不让上桌,那不是又要牛犁地又要杀牛吃肉吗?
不管别人家怎么样,林家都不兴那套。
林父放下林真做的糖味比较淡,适合大人喝的饮水,“又是一年了,咱们林家又团团圆圆地坐在了一起,不管是大的还是小的,以后都身体康健,顺顺利利的,你们好,我和你们阿爹就好。”
林父辛苦劳累了一辈子,没有干出什么轰轰烈烈的事儿,就像村里其他男人一样,娶哥儿生子,把孩子养大。
唯一能被人多念叨几句的,就是林真他们奶奶还没去世,为难林阿爹的时候护着林阿爹,并带着林阿爹搬出来住。
林大哥是家里的老大,率先站起身给林父还有林阿爹磕头:“阿父阿爹,过年好。”
“过年好。”林父林阿爹满意地望着林大哥,他们这个大儿子从小就懂事,对他们孝敬,对兄弟关爱,一眨眼过两年也是要当阿爷的人了。
比林大哥略高些,但三十多岁还有点少年气,两只眼睛炯炯有神的林二哥也跪在林大哥身边:“阿父阿爹,过年好。”
对这个老二,两口子照顾得不够多,上面有老大,下面有林真这个长得招人疼的哥儿,有时候还会无意识地忽略到。
好在他自己是个大大咧咧的人,十几岁的时候突然跟他们说想成亲了,要娶赵家的哥儿,林阿爹还有林父都愣愣的。
那时候全部的家底刚给林大哥娶了媳妇,实在挤不出钱来,林阿爹就问他能不能缓个两年。
林二却道:“我跟他说好了,不办酒席,只叫他们家来吃顿饭,彩礼银子他也不要。”
然后林阿爹和林父就见到了赵秀,高高大大的哥儿,和本来就鹤立鸡群的林二差不多,只要他自己不说,谁也想不到这么俊的小伙子竟然是哥儿。
也因为他进门的时候林阿爹林父觉着亏欠他,这么多年来从来没和他红过一次脸,把他当成自己的亲生孩子。
他们两口子也是最不叫林阿爹还有林父操心的,那黏糊劲儿,他们有时候都要避着点。
林真,林小幺也跪到林阿爹林父面前给他们拜年,然后是顾凛林柱子林石头林槐香林春香林杏香他们。
林父和林阿爹眼角日益深邃的皱纹笑得更深了,坐在椅子上给他们发红纸包着的压岁钱。
吃完饭,一家人七手八脚地收碗洗碗,然后围着火坑守岁。
怕坐着无聊,林大嫂炒瓜子儿,林二嫂去地窖里捡了一簸箕的红薯出来扔到火坑的炭火里埋着。
林真趁着大家伙聊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悄悄去拿了银子,拉着林阿爹到自己屋里。
“怎么了,有什么事儿要跟我说?”林阿爹今天心情好极了,脸上的笑就没有淡过。
林真把他按在屋内的椅子上,给他递了一个荷包:“阿爹,新年快乐,这是给你和阿父的压岁钱,你们收着。”
林阿爹一听就把手背到身后去:“我要你什么压岁钱,咱们家里不兴这个,再说你的钱是大风刮来的?自己好好存着吧。”
说着,他就要站起身往外走。
林真赶紧拉住他:“阿爹你听我说。”
“这么几年我都在外头,一来叫你们时常挂念,二来不能在你们身边照顾,我能给的,也就这些银子了。”
“你和阿父好好的,身上有银子有什么事儿心不慌。”
“而且,我和栓子过完年没多久可能又要去府城了,他要是运道好,过了乡试,还要再去京都参加院试,一来一去一两年都打不住。”
“你们拿着银子我才心安。”
林真知道林大哥林二哥都是实在人,两兄弟绝不会亏待了林父还有林阿爹,要是知道自己给他们银子,两人肯定百般拦着。
所以他特意避开了他们,单独把林阿爹拉到一边。
林阿爹被他拉着,抬着头看着自己最心疼最牵挂的孩子:“你呀你呀,从前叫人心疼,现在还是叫人心疼,你这一去一两年,我……”
林阿爹没说下去,他知道自己这个哥儿,主意比谁都正,干起事儿来一般的汉子都比不上。
他把银子接过来,摸着林真的脸,语重心长地道:“真哥儿,该说的阿爹这几年都说了好多回了,不论如何阿爹还是希望你有个自己的归宿,你翻了年就二十六了,再过几年就三十,就像你大哥二哥他们两个,等你下回回来恐怕连爷爷也当上了,那不挺好的吗?”
随着年纪增大,林真每次回来林阿爹都会说一次,不过也只是说说,没有真按着林真去相看人家。
毕竟林真的能干和面貌在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求娶的人从来没断过。
林真和往年一样点点头:“好,我会留意着的,有合适的先处着看。”
林阿爹又道:“还有栓子。”
说起顾凛,林阿爹就叹了口气:“栓子从小没了父母亲,被你带在身边长大,对你再尊敬不过,我也不知道你为何突然跟他撇了关系,叫他尴尬地在家里住着,但那孩子心思敏锐着呢,你要注意着别伤了他的心。”
“……”他一说顾凛,林真就觉得前头被搓得刺痛,好不容易不疼了的唇又隐隐约约有了感觉。
他连忙止住这个话头:“我知道了,阿爹我先给柱子石头他们发压岁钱去。”
他窜出屋子,来到火坑边,对最小的铁蛋招招手:“铁蛋,快来姑爹这儿。”
铁蛋是林大嫂家最小的,只比林二嫂家最小的小一岁,得了林大哥的样貌,他哒哒哒跑到林真面前,仰着头:“姑爹,吃瓜子。”
他手里拿着几颗剥好的瓜子,又饱满又大,林真不客气地捻到嘴里,在他手里换上红纸包着的压岁钱:“铁蛋今年要长高高,结实得跟个小老虎一样。”
刚刚已经得了林父他们一份压岁钱的铁蛋两眼放光,拿着压岁钱露出缺了两颗牙的牙齿:“谢谢姑爹!”
然后是林二哥家最小的,林槐香林春香他们,还有林柱子林石头,以及最后的顾凛。
每个人都一样。
他每年回来都会给小的发压岁钱,林大哥林二哥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从善如流地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给顾凛。
“栓子来,大舅的红包。”
“二舅的在这儿。”
顾凛乖乖地接过红包,“谢谢大舅,谢谢二舅。”
一年到头,红包收得最多的反而是他。
林真瞧着他手里满满当当的红包,听着他叫林大哥林二哥大舅二舅,那怪异劲儿别提了。
他突然觉得有点热得慌,从火坑里扒拉出一个熟了的红薯,拎着张小凳子坐到院子里。
正在他剥着红薯皮的时候,林小幺也提着一张小凳子坐在他身边,“三哥,来一半。”
林真二话不说掰了一半红薯塞他手里,他刚刚从林阿爹那儿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林小幺进去了,他略微想想就知道林小幺为什么去找林阿爹了。
正如之前林小幺做好的决定,过完正月十五就出去,先去府城,在府城买了货之后等走商的队伍,跟着走商一起往再西边的鹭洲去。
鹭洲离府城不算远,而且那里水路众多,想要回来也比较容易,是林小幺第一处试水的地方,要是顺利,他会再往其他地方去。
烤熟了的红薯香甜无比,林真吃了一口,道:“跟阿爹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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