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问话的不是骆玉珠,此时此刻她已经说不出话来,脑子里一团浆糊,因为她怎么也没想到,一场批斗邱英杰的群众大会成了林跃整她和陈金土的审判大会。
那边陈金土抬起头来看了林跃一眼,不过很快又低下去。
两名壮汉一左一右把他夹在中间,想走又走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可恶的小子把他的皮一层一层剥下来。
“陈江河。”
哗~
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几个呼吸后不约而同地把视线转移到陈江河身上。
这……大水冲了龙王庙,当老公的把做老婆的给卖了?
“他要抓制造加热器的坏人,我要抓陷害我妈的凶手,本来是合作共赢的一件事,没想到啊没想到……没想到他老婆居然是大狗的合作伙伴,你们说这事儿是不是报应?”
这带节奏的一句话得到了多数人的共鸣。
真的是应了那句话,天理循环报应不爽,骆玉珠不仅被陈金土耍得团团转,到头来还给自己的老公误伤,这事儿大家看着很滑稽,很精彩,可是对骆玉珠来讲,伤害不是一般的大,简直就是暴击。
“陈江河,你……你真把大狗……这事你居然瞒着我?”
“警察不让我告诉任何人,不是,玉珠,这件事真有你的份吗?你怎么,怎么这么……糊涂。”
夫妻二人大眼瞪小眼,脸上的难以置信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过瘾!
太TM过瘾了!
商户们谁还关心邱英杰啊,现在全看陈江河和骆玉珠这对恩爱夫妻了,刚才说电视剧没这情节,现在是故事会都不敢这么编。
陈江河为人还算正派,肯定不能接受骆玉珠和大狗联手整陈玉莲的事,骆玉珠以泼辣和强势著称,在这件事上她可能服软吗?真不知道这俩人回去后会不会干起来。
“陈金土在不在?骆玉珠呢?”
后面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问话,众人扭脸一看,发现是三名警察来到会场。
领头的又问了一句:“陈金土和骆玉珠在不在这里?”
警察这时候找他们俩意味着什么?
很明显,林跃说的没错,陈金土和骆玉珠真的跟大狗有来往。
“在,他们都在。”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躲在人群里小声回应。
领头的警察顺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陈金土和骆玉珠是吧,有件案子涉及到你们,请跟我们回警局协助调查。”
陈金土吓得腿都软了,险些一屁股坐到地上。
“警察同志……我……我可没……没有造假,这事儿……跟我没有关……关系。”
林跃走到他的身边,笑呵呵地道:“陈金土,装傻可不好,你不是挺懂法的吗?刚才还要告我非法拘禁,怎么现在自己盗窃财物、栽赃陷害,心里就没点B数了呢?放心去吧,到里面跟你儿子团聚,以后就不愁过年冷清了,那么多人一起包饺子,一起在食堂吃年夜饭,肯定超有气氛,另外,记得帮我给陈大光带好,我这可没算食言,巧姑呢,我一直照顾得好,但我没有答应照顾他爹啊。”
我去,这小子的嘴可真是够损的。
围观群众在后面小声议论,这事儿闹得,不仅让陈金土当众出丑,还要送父子二人到监狱团聚,得了便宜嘴还不饶人。
“警察同志,我被陈金土骗了,他说是林跃举报的我,我被气糊涂了,才上了他跟大狗的当,盗窃、栽赃什么的我不知情的,我最多就是伺机报复,举报陈玉莲卖假货。”
骆玉珠倒也不傻,先给自己一个被骗群众的定位。
“事情究竟怎么样,我们会调查清楚的,现在请跟我们走一趟。”一脸痘印的警察不咸不淡地回了句。
陈江河急得不行。
“警察同志,我老婆怀孕了,能不能别带她走?”
“不能,我们这是依法传唤,就是过去问她几个问题,不会有事情的。”
话是这么说,但是进了那地儿,天知道会不会出意外。
“警察同志……”
“请不要妨碍我们执行公务。”
陈江河被逼了回去,眼睁睁看着那名警察把骆玉珠带出会场,她还一个劲儿地解释,想确立自己也是受害者的地位。
商站长看了一场大戏,本来挺高兴的,然而当最后一名警察走到他面前,亮出传唤证,整个人一下子懵了。
“同志,这……这……这不关我的事啊。”
他十分不解,更难以接受,就看个热闹,喊两声口号,怎么自己也要进局子唻?
警察说道:“你的事跟他们没有关系,有人告你以权谋私,以帮忙安排火车皮为由收受回扣,请跟我们走一趟。”
商站长往后退了半步,阴鸷的脸一下子垮了。
“走吧。”
警察走过去,半拉半拽着将人带走。
会场变得很安静,人人自危,视线扫过来撇过去,生怕自己也被警察带走。
好在随着商站长的离开,这个程序也宣告结束,人们松了一口气。
啪啪啪……
这时林跃拍拍桌子,望众人说道:“我妈售假的事情告一段落,现在咱们进入正题。”
正题?现在才进入正题?刚才那还不叫正题?
他怎么想的啊?
林跃没有留给他们太多思考的时间。
“据我得到的消息,市里现在正在讨论对这批贴牌货的处理办法,我的意思是这些东西绝不能流入市场,损害消费者的利益就是打击他们的消费信心,没有了信心和信任,影响一定会传导至供应端,所以我个人的意见是把它们烧了,并以此为切入点开展宣传工作,让全国人民看看义乌人抵制假冒伪劣的决心,尽可能地挽回声誉,你们觉得怎么样?”
什么?货不要了?烧掉?
会场一片哗然,众摊位主议论纷纷,有人气的在后面大喊。
“你家有钱,财大气粗,可以说烧就烧,我们这些人不像你。”
“就是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烧了,把假货烧了生意就能好起来吗?”
“真当自己是邱英杰第二了?”
“……”
不同的声音在人群发酵,并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一些人在内心的不甘和不满作用下,选择性地遗忘了他刚刚把两个人送进局子的事。
林跃没有跟他们废话,拿出一张纸,在上面签下自己的名字拍在桌子上。
“同意我的倡议的,过来签名,不同意的,可以静候市里的处理结果。”
丢下这句话他转过身去。
“十分钟后我来拿联名书。”
他就这么走了,丢下一脸不爽的摊位主们走了。
“谁会签名?!”冯姐瞥了他的背影一眼,言辞颇为不屑,这不仅仅是因为她想把那些贴牌货要回来,还因为林跃让骆玉珠吃了一个大亏,今天的事是要被人议论一辈子的,何况还不知道警察会给骆玉珠定什么罪,作为多年好友,她当然有理由生气,有理由看林跃的笑话。
“就是,谁会跟钱过不去。”跟她相熟的姐妹说道。
小商品城的摊位主之所以来了很多人,不就是为了把被工商没收的货要回来吗?现在他发扬风格,带头倡议把货烧了,这等于站到了商户们的对立面,能够得到拥护和赞成才怪。
然而出乎几个老娘们儿意外的是,还真有人走过去签名的。
“胡彦杰,你在干什么?林跃发疯,你也跟着起哄?”
“我觉得他说的对,以前不卖假货的时候,虽然利润低,但是生意很稳定,每年的营业额都有增长,可是自从卖假货后,上门退货的客户,欠钱不还的商家,因为催债好像惊弓之鸟的老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的工商局稽查队……我都快被他们折磨疯了,昧良心的钱真的不好挣,所以烧就烧了吧,权当投资失败了。”说完这句话,他自嘲地笑了笑:“知道我签完名是什么感受吗?跟电视剧里逃亡多年的通缉犯鼓起勇气走进警局自首一样,一身轻松。”
这番话讲的,一些人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一阵子谁不是跟他一样艰难度日呢。
当然,也有人硬气回怼:“你被查封的货不多,当然有底气这样做。”
“就是,就是,说得好像自己多么有原则一样,有原则你当初别卖假货啊,现在说这种话,他林跃尾巴大,你也屁股后面插鸡毛,跟他学啊?”
“以前那是不知道后果,现在知道了,还不让人改正了?”
“听到刚才林跃说什么没有,市里正在研究怎么处理这些假货,我不认为上面的人会把东西还给我们,听说省里的领导都知道了,非常关切事件进展,真要把货还给我们,以后再发生类似的情况大家有样学样可怎么办?要我说,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不如乖乖认命,烧就烧吧。”
“……”
有人依然不服,有人认识到危害选择支持,也有人随大流,看朋友签字/不签字他也签字/不签字,反正等林跃回来的时候,联名信上已经写了不少名字,算了算,差不多有到场摊位主的五分之二。
“很好,现在我转述双乌集团金总的话,凡是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积极反省,认真思过,有改正之心的人,双乌集团将通过刚刚成立的诚信基金为这些人提供无息贷款,以帮助他们度过难关。他让我一定要办好这件事,还说水活了,不管是大鱼还是小鱼,都会有成长空间,死水一滩的话,永远没有未来。”林跃抖抖手里的联名信:“现在能够为这桩差事画上完美的句号了,这个名单上的人,过后会有人联系你们,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把贷款诉求告诉他们,双乌集团将参照实际情况帮你们解决经商难题。”
这……
在场摊位主无不目瞪口呆,被这个消息砸晕了。
开什么玩笑?双乌集团要帮助他们度过难关?这当然是好事,但问题是这个林跃太TM会玩了,用签字烧假货钓鱼来筛选愿意追随他的商户。
一些犹豫到最后没有签名的人大腿都拍肿了,那叫一个后悔,无息贷款啊,相当于双乌集团出钱给你做生意,就算什么都不干,拿去银行存起来也能赚个利息差的。
之前为什么要犹豫呢?
为什么贪恋那些贴牌货呢?就像胡彦杰说的,就算不烧,难不成市里还能把货还给他们,让大家堂而皇之地卖假货?
那些签上名字图一个心安理得和长痛不如短痛的人则喜出望外,谁也没有想到后面会有一份厚礼等候自己,这种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太爽了。
“金总交代给我们这些商户的贷款,你凭什么这样搞?”
“就是,你这分明是在钓鱼。”
“你故意的是吧?果然没好心眼子。”
“……”
冯姐那群从头到尾不签字不心动的人十分不爽,觉得自己被他耍了,心里极不平衡。
五分之二的商户写联名信同意烧假货,市里本就不想把货还给大家,现在的底气就更足了,这样一来,没签字的人不仅货要不回来,无息贷款也没他们的份,那情绪能好?
“没错,我就是想借此机会清理掉一批卖假货还理直气壮的商户。任何人都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责,既然明知违法还要干,就要有血本无归,狼狈出局的觉悟,双乌集团要救的是那些诚信经营的人,而不是投机倒把,制假售假,囤积居奇的无良商人,你们还有脸抗议?甚至骂人?呸!”
他吐了口唾沫,话不多讲带着李铭转身就走。
冯艳等人气呼呼地看着他,觉得他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不就是个助理吗,真当自己多牛似的,张嘴闭嘴为了市场,为了经济这套说辞,装什么大尾巴狼啊。
……
一场闹剧就这么结束了。
到最后邱英杰和姜涛也没有出来说点什么,事到如今也没人在乎了,因为陈金土和骆玉珠整挺好,玩儿来玩儿去把自己玩儿进局子里,关键还是陈江河把自己老婆坑了。
其实也不叫坑,就像林跃说的,天理循环报应不爽,老公寻思抓个小贼,出口恶气,这事儿没做错,错就错在骆玉珠瞒着他玩儿了一手黑的,最终搞出这么一台夫妻互坑的大戏------她卖假货坑老公,他抓造假者坑老婆,这俩人可真有意思。
还有陈金土的操作,不考虑进局子的结果,单从她耍骆玉珠的事来看,那叫一个骚气,一举搞黄了袜子王精明泼辣的人设。当然,代价就是父子到里面团聚了,从这点来看,林跃也算干了一件好事。
还有双乌集团旗下诚信基金资助商户的事,林助理也挺会玩儿的,实实在在摆了那些不知廉耻,没有是非观的商户一道,本来这些人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都想要把被没收的货要回来,现在他们分裂了,那市里做出销毁假货的决定,面临的压力就小了很多。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陈金水是又生气又佩服,生气原因有三,一是向来看林跃不顺眼;二是陈金土进去了,爷爷爸爸都坐牢,巧姑以后生了孩子怎么办?谁照顾?说出去也不好听啊;三是因为骆玉珠------她毕竟和陈江河生米煮成了熟饭,肚里还怀了陈江河的孩子,以前俩人掐得再厉害,小家伙以后也是要喊他爷爷的。
佩服呢,自然是因为林跃把这些商户耍得团团转了,以前他就觉得陈玉莲的儿子路子野,这长大以后,对比小时候可以说有过之无不及。
他跟巧姑吐槽这场闹剧的时候,几百米外的陈玉莲家,陈平在喊林跃接电话。
“谁啊?”
“他说他叫蒋振山,是浦溪袜厂的副厂长。”
蒋振山?
自从陈江河走后,严副厂长就转正了,蒋振山则接了副厂长的位子。
林跃挺意外的,不知道他把电话打到陈家村来是为什么。
“知道因为什么事吗?”
陈平说道:“蒋振山说是关于杨氏袜业的事。”
杨氏袜业?
杨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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