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尚行师徒二人在洞中议事,羽儿则被引到了后府安顿,他对周围一切皆是十分好奇,看那童子也比自己大概了大了一二岁,想了一想,试探着道:“师兄?”
童子慌忙摇手,道:不敢当得如此称呼,小爷唤我名安墨即可。”
羽儿不解问道:“可有不同么?”
安墨道:“自是有区别,你是曾道长弟子,老爷的徒孙,未来注定是那飞天遁地的神仙人物,而如小童这般,说穿了,只是伺候洞中诸位仙长的下人而已。”
羽儿问道:“那你们安墨师兄,你们可能修道么?”
安墨许是见他好说话,又彼此年龄相近,因而也多说了几句,道:“
似我等职司,分为迎阶、礼宾、送福、居安四等,三年不犯过,可迁一等,不过若遇上运气差的,等了十来年,也未必能出头,若是运道好,十二年后到了居安执役,那就可入各位道长门下做记名弟子了,不过到了那时,却也早过了合宜的修道年月,只指望被赐下些神丹妙药,能延寿健体,也就心满意足啦。”
羽毛小脸紧张,问道:“那,我也要这般么?”
安墨摇头道:“小爷可是曾仙师亲自带入府中的,是入室弟子,自然不用操持劳累,只需每日修持打坐便可。”
说着话时,他不自然流露出一股羡慕之色。
羽儿听了,想了一好会儿。才认真说道:“安墨师兄,我若学得道法,会帮你的。”
安墨七岁时就到了洞府中,现在已是过去六年,虽年纪小,见识却是不少,心道:“到那时你未必会记得我啦。”但面上还是做出一副感激模样,道:“那就谢过小爷了。”
安墨退走之后,羽儿没来由觉得一阵紧迫之感,本来还待找找四处有无好玩物事。现下却没了玩心。把一只曾尚行给他备好的包裹自木架上拿了下来,摸索了一阵,捧出了两本书。
第一本乃是《一气清经》,不过他遇到曾尚行之前并未曾读过塾。不久前才把字认全。因而读起来甚为吃力。看了一会儿,挠了挠头,放在一边。又把另一本捧起。
这一本封皮之上,却写着《指中书》三字,著书落款上写有“张衍”二字,
羽儿心道:“老师说过,这是祖师的名讳。”
当年张衍主持下院之时,见有些读书未成之人,纵上山来求道,却因不通经理,由此荒废了禀赋,也是可惜,故而随手写下了这本道书,这里却不是什么上乘法门,但弟子打坐之时,手指掐诀,变幻之间,自可引动呼吸,感身应气。
不过虽他随手而为之,昭幽府中弟子却不敢怠慢,认为祖师一举一动,必是蕴含深意,指不定里间牵扯到什么高深法门,故而凡是入门者,在修持《一气清经》的同时,亦要习练这本指中书。
这书文字极少,多是手势图谱,变幻不多,更不繁复,总数也只三十六副而已。
羽儿本是少年人,心性未定,满篇文字看得枯燥,但是这些图谱手诀,却是极感兴趣,双手玩闹一般变来变去。
不多时,他就感到一股热气自小腹升起,随后周身游走,感觉极是舒服,不知不觉间,便渐渐沉浸了进去。
同一时刻,昭幽洞府之内,有两名女修踩云行空,前面一个姿貌秀美,身形纤巧婀娜,身着广袖长裙,臂绕长带,云伴风拂,飘然若仙,正是刘雁依二弟子林思雪。
身后一人其望去十七八岁,素纱道衣,容貌绝美,神情之中却一片清冷,却是她弟子阮心萍。
两人一路过来,脚下处处可见奇峰秀谷,清流碧江,更有云雾悬空,望去俱是仙灵之气。
而今不比当初,随小壶境不断开辟,这处洞府比张衍初得时足足大了数倍。往日众弟子彼此居处不过咫尺之隔,而今凡是到了化丹境的修士,都是立了各自洞府。
元婴真人那更是不同,自家立有一方山水妙境,不过四代弟子之中,也只左含章弟子狄晖有此资格。
林思雪这时仰首看了看天,见上空高悬有一轮明光,状似骄阳,却不刺眼,照在身上,便有一股融融暖意,心忖道:“六师叔此回取来的还真是一件好宝物。”
此是魏子宏月前自瑶阴派诸宝之中取来一只定光珠,能采摄日月之光,反照内廷,更有扫除污浊,抚气宁神之效。
而有此物悬在空,洞府中亦是分了白昼黑夜,众弟子彷如行走在露天之下,不必再费力去默察天时变动。
两人飞遁有盏茶工夫,到了一清澈大湖之前,湖中立一碧峰,上筑有百余座楼阁观宇,处处可见飞檐斗拱,金柱玉砖,二人来至那一幢十六层高阁之前,收了法力。缓缓飘落下来。
长孙青匆匆自里迎了出来,恭敬一揖,道:“弟子见过师叔祖。”
林思雪语声柔和,道:“不必多礼,你师祖可在?”
长孙青道:“正在观中。”
林思雪道:“前面引路。”
长孙领着二人穿廊过殿,未有多久,来至观后一处池塘边,躬身道:“师祖正在垂钓,弟子便不过去了。”
林思雪点点头,道:“你先下去吧。”
她带着弟子往前走去,转过一处怪石峰,却见左含章半躺于一块大石上,穿着一袭蓑衣,嘴边衔一根草茎,赤着双足,身侧斜撑起一鱼竿,看他似在垂钓,可口中偏偏哼着半俗不雅的曲调。
林思雪不觉以手加额,轻叹一声,道:“师兄,你这模样,被小辈看到了,成何体统?”
左含章早知二人到来,却不以为然,道:“以往在恩师驾前,需得守足了规矩,为兄行路不敢大步,喘气不敢大口,如今到了自家山头,莫非还不能放肆些么?”
林思雪嗔道:“早知当日不该在恩师面前替你说话,快些站起来说话,我这还有弟子在,你这做尊长的,多少也当有些体面。”
左含章这才不情不愿地起身,他看了阮心萍几眼,评价道:“不差不差,比我那徒儿也就差了半分吧。”
阮心萍本来见这叔伯惫懒模样,还捂嘴轻笑,可是被那那看似无意的目光一撇,却好如冷泉泼顶,侵入骨髓,顿时不敢再有半点小觑之心,心下暗想:“难怪师父常说,莫看师伯坐卧行走,常是随心所欲,但论道行,她那一辈却无人可及。”
林思雪无奈道:“知道师兄你收了个好徒儿,可也不用次次挂在嘴边吧?”
左含章哈哈一笑,道:“师兄我生平得意之事,就这一桩,同辈之中,也就师妹和我道行相仿,不来师妹你面前这处炫耀,我又和谁人去说?”
林思雪不觉有些气苦,左含章之徒狄晖,在四代弟子之中,第一个也是至今唯一个成得元婴境的弟子。
可偏偏左含章收这徒儿时,只是随便在九城之中转了一圈,这还罢了,其为人懒撒,将之收入门下后,却从未如何正经教过,其能修到这一步,全是凭了其自家禀赋。
而她对门下几个女弟子不知倾注多少心血,但前面几个却俱不如意,直到收了阮心萍的,这才算是得了些慰籍,可与左含章所作所为一比,好似显得她授徒无方,不觉恼道:“师兄,坐好说话。”
左含章见再逗弄下去,这位师妹怕是真要恼了,也就收起笑容,问道:“师妹找我究竟何事?”
林思雪幽幽叹了一声,道:“还不是为了门下徒儿而来。”
左含章一怔,道:“这作何解?”他望了望阮心萍,摇头道:“莫非你要我来教你弟子?这却不成,你可是知晓,为兄是从来不收女弟子的……”
林思雪没好气道:“我自家徒儿,何用你来指点,此来却是为另一桩事。门下纷纷传说,说是师祖欲从三四代弟子之中择选一人做十大弟子,小妹此前从来未曾听说此言,后来寻思着,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师兄消息向来灵通,故而便就赶来一问,若是当真有此事,小妹这做师父的,也要为徒儿打算一二。”
左含章听了之后,先是一怔,随后面色有些古怪,咳了一声,“这个……”
林思雪自小便与这师兄一同修行,对其脾性很是熟悉,看他这副样子,忽然醒觉过来,瞪大美目,道:“师兄,莫非这消息从你这处传出来的?”
左含章支吾道:“若不是无有其他来处,好似,好似真是从为兄这处传出去的……”
林思雪也是气恼了,道:“你,你怎敢如此,师祖知晓了,非得责罚你不可!”
左含章唉唉两声,懊恼道:“那日不是听闻师祖回来,也是心血来潮,去看了几个后辈弟子,只是见他们整日游玩嬉戏,太不像话,也就随口编了这么一出,本指望让这些小辈上进一些,却不想竟会闹出这番事来。不过师祖心胸宽广,想来也不会计较这等小事吧?”
林思雪哼了一声,恨铁不成钢道:“有你这如此懒撒的长辈在此,上行下效,哪可能有正经样子,师祖是不会计较,可到了师父面前,看你又如何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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