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地图上的路线,京师出发的大军,一路为左,从东北方向入境陇西,期间要穿过一片大沼泽,渡过宽阔的大沧河。
一路为右,从东南方向入境陇西,期间要穿过苍茫的群山,同时也要渡过大沧河,因为大沧河几乎贯穿大成全境。
而中路则是驻守陇西清河郡的十万精兵,这十万精兵由陇西州州牧汪镇亲自统领,汪镇据说是二品大宗师,修为极是强横,所以朝廷才让他镇守陇西。
“那么,殿下是领哪路,有定下来吗?”秦源问道。
庆王点头道,“已然定下,我领左路大军!总计七万三千人马!而且,与本王同去的将领,也已定下。”
“谁?”
“陈家家主陈载道!”
秦源闻言,眉头微微一皱,说道,“那么说,景王那头,就是钟州牧同去了?”
陈载道和钟载成,前者有平西域、定南野之绩,后者有三千精骑平漠北,又半年平定新原州之功,可谓都是一代名将。
而且两人又是当世高手,让他们辅佐两位皇子出征,可见朝廷对于这次陇西之战,也并没有掉以轻心。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两路大军的当面之敌一样强,庆王应该占很大优势。
因为庆王曾在蜀地就藩,有不少带兵剿贼和杀妖的经验,他与陈载道搭档,或可取长补短。
另外,庆王心性谦逊,而陈载道做人四平八稳,他们两个在一起,沟通方面会非常顺畅。
而景王那头就不行了,他从来没打过仗,甚至连皇宫都没怎么出去,到时候可能连钟载成的排兵布阵他都未必能理解。
更关键的是,景王是个极度自负的人,而钟载成的脾气,甚至连自负都不够形容了,他俩要是发生分歧,到时候听谁的?
说来也是奇怪,皇帝和剑庙应该不至于不知道这些情况,为什么还要这么安排呢?
难道皇帝暗地里已经放弃景王,铁了心要保庆王为太子?
不过转念一想,秦源又觉得不可能。
他都已经将陇西之战的严峻形势告诉剑奴了,料想这会儿皇帝也定然知道,他怎么还会让其中一路大军充满隐患?
或许皇帝是觉得,景王太“疯”,让钟载成去压制他一下,可以确保不出乱子吧?
此时,只听庆王又道,“秦兄,想必你也知道我因何叫你来了。此次出征,我想让你与我同去。秦兄这些日子又为朝廷立下赫赫之功,朝野之中无人不知,连萧先生都称你是百年不遇的国士之才!若有秦兄相助,我大军必然势如破竹,削下贼首、胜利凯旋指日可待!”
庆王说着,便将手搭在秦源的肩膀上,使劲一晃,“秦兄,你定然会答应的,是吧?”
秦源看着庆王那目光灼灼的双眼,微微犹豫了下。
心想,现在看来,庆王这头肯定比景王强,自己又不懂打仗,随他出征的话,也无非是锦上添花罢了。
但如果自己去景王那,就可以当景王和钟载成沟通的桥梁,作用似乎更大点。
这不是说秦源站景王那头,而是此次陇西之战事关人族安危,如果景王那路大军崩了,那么整个战局就必然会陷入被动。
不过,如果庆王知道他帮景王的话,怕是会立即跟他割袍断义,甚至不死不休。
毕竟,要是景王当了太子,庆王就很可能没命,秦源这种举动,就相当于是拿剑在刺他后背,有多少理由都无法让他原谅的。
于是在略微沉吟之后,他说道,“殿下亲征,按理我自当陪同。不过,此次陇西之战有妖族插手,若不将其清理,恐怕于战局大不利!因而,我打算先帮朝廷对付那些妖精,待事成之后再与殿下汇合。”
庆王微微一怔,忙压低声音说道,“秦兄,那些妖精你千万别去招惹,它们全是妖将妖域的大妖,父皇已经令剑庙在想应对之法了!
陇西之战要想打赢,就必须各司其职,咱们的任务就是击败一切当面之敌,按照计划先占领陇西东北门户!”
秦源笑了笑,说道,“剑庙的消息也是从我这儿拿到的,他们了解的细节没我多,所以这次我必须帮剑庙,一起对付那些妖精。”
庆王见秦源很坚决,不禁叹了口气,又道,“那,你打算从何入手?”
“南原州!”秦源毫不犹豫地说道,“南原州紧邻陇西,那里的州牧及兵备都是妖,届时很可能会鼓动州兵反叛朝廷。就算不反,他们拥兵自重不听调令,那也是大麻烦。”
秦源确实是这么想的,因为他现在很担心南原州那边,迟早会带领州兵,给朝廷一个背刺。
他曾经也想过,这件事告诉剑奴之后,剑奴会不会派人去杀了那冒充州牧的妖精?
但细想之后,觉得不太可能。
朝廷有高手,陇西和妖域也有啊。
甚至朝廷有剑奴,陇西有妖将和一品剑霸,未必就输给朝廷!
而上次在南原州被自己那么一闹,想必那妖将已经知道它们的计划暴露,必然会办法保护那个妖州牧!
没准,它们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正等着朝廷的高手去送死呢!
所以,要说刺杀那个妖州牧,最合适的人选就是他自己了——毕竟他会隐守,还有剑仙锦囊,成功且逃生的概率比其他高手大多了!
庆王听罢,一脸不可思道,“秦兄,可是你一人,入南原州又能如何?”
秦源心想,我怎么可能会是一个人呢?南原州内有墨隐,有圣学会,到时候还会带寻仙会的人一起去,有的是人。
“殿下放心,若是当真要战,我也会找剑庙的高手一起的。”
庆王缓缓点了点头,随后颇是失落地说道,“若是旁人这么说,本王定然认为他在夸夸其谈。但是秦兄这么说,本王自是信的。只是......秦兄,若是南原州事了,你可要尽快来找我。”
秦源微微一笑,“那是自然。”
......
从庆王府出来,秦源就立即入了宫。
景王也已经找他好几次了,眼看出征在即,也是时候去见见他了。
秦源已经打算好,大军开拔之后,他就混在景王的军中,先随大军一起开拔去陇西。
因为景王的右路军是前往陇西的东南方向,而那与南原州相邻,到时候过去也很方便。
也就是说,在右路军顺利占领陇西的东南门户之前,他应该会在军中帮忙,只是要伪装一下,不让庆王知道。
秦源这次见景王,就小心很多了,再三确认没有人看到自己后才进去殿中的。
再次见到景王时,秦源发现景王已经没了以前那般袒胸露肚、蓬头散发的不羁,而是衣冠整整,一派正经人的样子。
也对,他也该换换人设了,再疯下去,谁会跟他呢?
说真的,眼前这个彬彬有礼的景王,秦源还真是有点不习惯。
不过,当他告诉景王,会随他一起出征时,景王便又肆意地大笑起来。
那种笑容和以前一样,甚至眼神之中,那一抹犀利而浓郁的野心,比从前更张扬了。
他赤着脚跑到秦源跟前,站了许久却不知道说什么,最后竟来了一个用力的拥抱,直接将秦源抱着转了一圈......
这一刻他依旧像个疯子,也许从今往后,他也只会在秦源跟前,这般肆意了。
大笑着,他对阿大说道,“阿大,你看本王没说错吧,秦先生一定站在本王这边的,哈哈哈!本王得先生一人,胜得雄师百万,何愁大业不成!”
这话放到如今,已经没有多少夸张的成分了。
整个皇宫乃至半个朝堂都知道,乾西宫秦源昨日蒙剑庙召见。
这是数十年来剑庙召见的第一人。
而且,剑奴与他足足聊了两三个时辰,却是数百年来的第一次。
光凭这些,就足以让所有人相信,这个乾西宫的太监,定然会成为太子之争中的关键筹码之一。
而如果再加上他之前所立下的种种奇功,那么就可以将“之一”抹去,直接说他是最关键的筹码,并不为过。
这般公认的国士之才,连剑奴都万般器重的人,全天下你还能找到第二个?
毋庸置疑,哪个阵营得到他,哪个阵营就能获得巨大的优势!
讲真,如果誉王能早点预知到这点的话,别说让燕妃去整秦源,就算让燕妃喂秦源吃葡萄,他都担心会不会怠慢人家秦公公。
景王、庆王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就连向来面无表情,这次也破天荒地嘴角微微一咧,露出了一丝笑意。
......
秦源在景王的万安宫吃过了午饭,便起身与他告辞了。
两人约好,五日后大军启程,待开出京师之后,秦源就会与景王汇合。
景王一直将秦源送到了大门口,这才依依惜别。
临别时,阿大忽然轻轻拍了下秦源肩。
淡淡地说了七个字,“勿负景王,拜托了。”
在说这话的时候,阿大的头顶冒出一道金光。
秦源愣了下。
这一刻,他确定阿大确实已经叛变了。
根据花名册,阿大是圣学会派去监视景王的卧底,属于京城朱雀殿的一员,也就是他的直接下属。
当然,秦源可以知道下线阿大的真实身份,但是下线阿大不可能知道上线的身份。
也就是说,阿大或许还不知道,他现在正在劝自己的上级,跟他一块叛变......
秦源看着阿大回去的背影,心想景王对阿大,应该真的很好吧。
至于勿负景王......只能说,做到问心无愧吧。
......
回到乾西宫。
工地依旧在热火朝天的施工,而且看起来劲头比前两天更足了。
而且,在众多工匠之中,秦源竟然看到了好几个身穿管事太监服的太监。
有两个正认真地跟工匠讨论方案,还有几个则在那大声的吆喝。
“那批石雕怎么还没好?都两个时辰了,八个人都没弄好?”
“说了多少次了看图纸!你个瞎了眼的蠢货,这廊桥偏了好几公分不知道吗?”
秦源一脸纳闷的走过去,冲其中一个管事太监拱拱手,说道,“这位公公,你们这是?”
那管事太监看到秦源,着实吓了一跳。
好家伙,这是活生生的秦公公啊!
然后就二话不说,冲他这厮役太监,作揖请安。
“回秦公公,咱们是尚宫司的。奉掌印总管之命,来瞧瞧这乾西宫的建造进度。您放心,咱都是管建造的老人儿了,一定按照您的图纸,给它百分百地造出来。”
顿了顿,又说道,“对了,掌印总管说啦,您这乾西宫本就需要翻新了,所以这钱啊,当由尚宫司出。呵呵,您放心,咱一定用好料,决不能委屈了您!”
秦源嘴角微微一抽,心想去了趟剑庙,这待遇就完全不一样了哈。
掌印总管也是会做人哪!
于是也不客气,立即冲那人拱拱手,说道,“那就劳几位费心了。另外,还请代我跟掌印的林总管问个好,就说谢谢他了。”
说着,又看了下现场进度。
只见地基已经全部打好,泳池、小河也已经挖好,而且廊桥的雏形也有了,几个亭子也都立了起来。
心想,等陇西之战打完,这乾西宫也差不多能造好了。
就是不知道,到时候天下会是怎样。
......
夜。
得到秦源传音的喜子,来到了乾西宫。
手里,拿着一个长长的,用黑布包好的东西。
秦源寻思,这货难道也开窍,知道给老子送礼了?
吗的,说起来他是该送点礼,毕竟老子手上就一个仙息,连亲老婆都没给,就要给他了。
然后喜子照常行礼之后,却只是抱着那玩意站一边,也没要送的意思。
于是秦源忍不住问道,“你手上那是什么玩意?”
喜子一听,立即打开了黑布,露出一柄阴森森的钢刀出来。
秦源当时就懵了,问道,“你给我解释解释,大晚上的你提柄钢刀来做什么,要剁谁?”
喜子淡淡道,“大人突然子夜时分召我,我料想或有要事相托,因而备了这把刀。大人,我研究了下,世上用钢刀之人极少,所以如若我们用钢刀杀人,能很好地迷惑内廷卫。”
秦源听完,当时就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每天,就在琢磨这个?”
喜子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说道,“咱们的食楼天天爆满,下头又有人操持,属下整日没事干,便琢磨万一大人有所托,当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
秦源一脸无语,想了半天才说道,“不是,在你眼里,我让你去办事,就一定是去杀人?”
喜子立即反问,“除了杀人,大人还有别的地方用得着属下的吗?您,如今可是几十年来唯一得剑奴亲召之人,这后宫还有什么事是你的办不到的呢?”
秦源摸了摸下巴,忽然发现人家说得好有道理。
咦,等下,这么说来,我是不是已经在后宫一步一步一步一步,一步一步走到最高了?
难得的是,至今我竟然还是个正派角色?
这时,却听喜子又道,“大人也知道,属下时日无多!然,这一身本领却尚未施展,还请大人多多善用,属下这颗棋子!”
一听喜子这话,秦源就叹了口气,心想这跟班倒是很像反派。
沉吟了下,他问道,“你现在什么修为了?”
听到这个问题,喜子顿时面露喜色,说道,“大人要看吗,我这便与大人瞧瞧!”
“好,你试试看。”
秦源话音刚落,便只见喜子大袖一挥,顿时殿中忽地刮起一阵剑气,随后一柄耀眼的意剑便出现在了空中。
秦源不由在心中一叹,心想那无名功法当真恐怖,竟能让人如此轻易地就上了大宗师。
不过,喜子练的越快,怕是被反噬地也越快吧。
于是他当即抬手轻轻一挥,便放出一道强横无匹的气息,顿时将那意剑刮到一边,深深地插入了寝殿的圆柱之中。
喜子大惊,两眼直愣愣地看着秦源,半晌说不出话来。
秦源冷声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觉得,你还强吗?”
喜子浑身微微发颤,这一刻似乎像什么崩了、断了,踉跄地后退了两步。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人情世故!想出人头地,不是光凭杀人就可以的。”
秦源说完,便取出了槐木盒,打开之后一缕青烟便袅袅升起。
随即,他手轻轻一挥,那青烟便径直来到喜子跟前,又被他完全吸入身体之中。
喜子只觉浑身先是一阵温润,随后便舒爽无比,而与此同时,体内忽然多了一丝蕴含了磅礴能量的气息。
这、这是?
饶是他从未接触过仙息,但这些年也略有听说,因而脑海中便浮现出那个念头。
但他又觉得不可能。
天下仙灵十八,这种至宝,小秦子怎会给我?
却听秦源淡淡道,“别想了,这就是仙息。有了这个仙息,那无名功法之毒便可解了!所以,你还可以活很久,久到你有足够的时间,去建功立业,出人头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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