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原市,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洒在市公安局办公大楼上,让这栋灰色的办公大楼几分庄重与肃穆。
市公安局内,市委组织部副部长贾彬面容严肃地出席会议,市委干部一科科长坐的笔直,声音洪亮地宣读任命文件:“李尚武同志任东原市公安局副局长。”名字后面还跟着一个括号,里面清晰地写着“正县级”三个字。这一特殊标注,无疑让他在众多副局长中显得格外不同。
干部大会结束后,市政法委书记周朝政带着李尚武径直走向市委书记钟毅的办公室。周朝政步伐沉稳,而李尚武的手中紧紧握着笔记本。
进入办公室,钟毅脸上带着和蔼的微笑,从办公桌后起身,伸出温暖有力的手,说道:“尚武同志啊,将你从平安县公安局调到东原市公安局工作,是我的决定。组织上顶着压力把你调过来,你要迅速转变角色,投入到工作中啊。”李尚武赶忙迎上去,双手握住钟毅的手,微微用力,说道:“钟书记,我一定不辜负组织的信任。”
向健民脸色平和送上茶水,随后悄然关上了门,整个空间瞬间安静下来。钟毅、周朝政和李尚武隔着一张宽大的办公桌,相对而坐。
钟毅微微前倾身体,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视一圈,然后缓缓开口说道:“尚武同志,叫你调到市公安局来的具体原因,朝政同志肯定已经和你谈过话,我也就不再赘述。我要强调的是,现在整个东原市改革发展势头良好,但在改革发展的过程中,一些社会矛盾比 80 年代要尖锐,违法犯罪屡禁不止并呈抬头之势。当然,矛盾存在于一切事物之中,是不可能完全消除的。这些都是在发展中的共性问题。”说完,他的目光投向周朝政和李尚武,眼神中带着询问:“朝政书记,尚武同志,你们准备该怎么解决呀?”
周朝政轻轻点了点头,表情凝重地说道:“从改革开放以后,经济社会是有了一些明显的增长,但违法犯罪确实多发频发,花样也层出不穷。以前以打架斗殴,偷盗居多,现在来看,涉黄和涉赌都在露头啊。从实践效果上来看,只要搞一次严打就要好很多呀。”
钟毅听后,微微点头表示认可:“嗯,通过 80 年代的严打,社会风气有些好转,但持续的时间并不长。”转而看向李尚武,眼神中略带期待:“尚武同志,你认为怎么办才好啊?”
李尚武坐直身子,虽然和钟毅很是熟悉,但此刻两人的身份差别不小,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李尚武心里暗道:这个问题是复杂的,但眼下自己的直接领导周朝政回答的十分简短,第一次在钟书记这里,自然是不好长篇大论,目光坦然地直视钟毅,沉稳地说道:“钟书记,我认同朝政书记的观点,必要的时候,我们可以开展严打行动,通过持续的高压,对相关的违法行为进行严厉打击。”
钟毅嘴角上扬,露出一丝微笑,说道:“我也谈两点吧。严打是一种手段,这种手段见效快,威慑大,但它最大的弊端也很明显,那就是持续性不强。我看啊,只能算是临时措施。要实现长治久安,我看很简单,第一点就是依法执法,东原需要一个公平的环境,朝政同志兼任政法委的工作,投入到公安局的工作上精力有限,将你调到市局来,就是要尽最大可能来维护东原的公平正义和法律尊严,不能让人钻了制度的空子啊。第二个要求就是人人平等,不患寡而患不均啊,不能因为某些人、某些同志做过什么贡献,当过什么领导就能凌驾于法律之上,这个绝对不允许。在东原,只要是违法乱纪,证据确凿,事实清楚,公安机关必须一视同仁,严厉打击,不能只对普通群众天网恢恢,对某些特殊人物网开一面,我要是知道了,可是要找你们麻烦的。”
周朝政再次点头,认真地汇报:“钟书记啊,依法执法,公平执法,记下了,我们抓好落实。好钢用在刀刃上,关于李尚武同志的分工,我们市局党委是这样考虑的。”
钟毅平和地摆了摆手,说道:“朝政同志啊,公安局内部班子成员的分工由你决定,我不干涉。”
周朝政还是继续说道:“钟书记啊,公安工作都是在市委的坚强领导下才能有力开展,我们的工作离不开钟书记的指导啊。我考虑尚武同志分管刑警支队和督察支队,联系曹河、平安两个县公安局,同时,兼任市公安局纪委书记,狠抓公安局内部的纪律作风建设。”
钟毅听完后,并没有立刻表态,只是轻声说道:“朝政同志,你带队伍,我放心,要尽快把有些事情查清楚,坚决不能让装疯卖傻成为逃避法律制裁的漏洞。”
从钟毅的办公室出来,一辆警用越野车静静地停在路边。
李尚武和周朝政刚走下台阶,汽车便缓缓启动,精准地停在两人跟前。
周朝政的秘书迅速下车,动作敏捷地打开车门,脸上带着恭敬的微笑。周朝政微微侧身,客气地对李尚武说道:“尚武同志上车。”
其实,作为政法委书记、副市长、市公安局局长,周朝政本无需对李尚武如此客气。但由于钟毅的特殊关系,再加上李尚武的准女婿又是钟毅的秘书,在这个微妙的时刻,周朝政主动让李尚武上车,既是对班子新成员的尊重,也是一种试探。
李尚武自然地做出一个请的姿势,说道:“朝政书记,立正稍息,我还是懂的呀。”
周朝政倒也不在客气,显得拖泥带水。微微点头,从容上车。汽车缓缓启动,周朝政问道:“尚武同志,你对处理罗正财的事有什么想法?”
车内的座位宽敞舒适,与轿车相比,视野更加开阔。李尚武微微往后靠了靠,感受着腰部得到的良好支撑,他轻轻拍了一下座位,神色平静地说道:“朝政书记,假的真不了,真的也假不了。我先和罗正财见上一面吧。”
在临平县公安局,城关镇派出所所长张耀先接到匆匆来到公安局政委江永成的办公室。他轻轻推开门,然后小心翼翼地将门虚掩上,低声说道:“江叔,您找我!”
江永成坐在办公桌后,微微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关切,说道:“耀先啊,坐下说吧。”
张耀先随手拉过一个凳子,在江永成对面坐下。张耀先的父亲和江永成是老同事,关系十分熟悉。在公安局家属院里,两家的房子里的不远,说张耀先是江永成看着长大的,一点也不为过。
江永成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耀先啊,今天上午的时候我又去了一趟市公安局,正好市公安局在开干部大会,散会之后我就去找丁刚副局长,你的文件他还没有签字。政治部的领导说了,你的征求意见文件他们已经交给丁局长一个月了。丁局长作为常务副局长,他不签字,你的文件就上不了会,没有市公安局的意见,县委政法委和县委组织部就没法启动自己的相关程序啊。”
张耀先听闻后,眉头微微皱起,有些不解地说道:“江叔,在丁局长来之后,我得罪了他也就算了,但在他来之前,我和他素不相识,他怎么会卡我呢?要不要我找个机会去找丁局长汇报一下思想?”
江永成轻轻摆了摆手,说道:“哎,守着灶王爷,何必去拜山神嘛!今天我去市局,你知道新来的副局长是谁吗?是平安县公安局局长李尚武。”
张耀先在城关镇工作,对县里的人事关系和人员背景情况也略有耳闻。他猛地拍了一下大腿,眼睛一亮,说道:“江叔啊,我听说县委书记张庆和的秘书,李亚男,他父亲好像就是平安县公安局李局长啊。”
江永成点了点头,说道:“你小子还算有心,这个李尚武,可不仅仅是李亚男的父亲这么简单,他还是咱李局长的师父。”
张耀先一脸茫然,惊讶地问道:“师父?”
江永成靠在椅背上,陷入回忆,片刻之后缓缓说道:“之前我到地区公安处参加培训的时候和李尚武坐在一起,晚上大家喝酒,他酒喝多了,十分坦诚地跟我说了李局长的底细。确实,如外界所传,李局长是邓书记的女婿,他的岳父就是市委副书记邓牧为,而邓书记的亲家,就是小道消息所说的泰民省长啊。我现在也没有搞懂,丁刚副局长到底是铁面无私?还是脑子有病,跑到了临平县公安局,给咱李局长上眼药。”
张耀先有些着急地说道:“叔啊,他们上眼药不上眼药,那是高层的事,只是神仙打架,殃及池鱼。我的事就给拖起来了,我怕夜长梦多。”
江永成看着张耀先,安慰道:“春天来了,夜会越来越短嘛。我把你叫来的目的就是怕你瞎子烧香进错了庙门,拜错了神啊。这个时候你什么也不要管,什么也不要做,踏踏实实把工作干好,少去掺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剩下的交给我,相信李局长心里有数。”
张耀先连忙点头,说道:“江叔,我明白啊!站好队,跟对人,抱紧大腿。”
江永成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怎么那么庸俗?要有服务社会,服务群众,服务临平县改革开放的大好局面的觉悟。”
张耀先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江叔,您说的我懂了,只是这官场之中,决定命运的往往不是群众,而是领导。”
江永成说道:“我们的制度之下,领导就是群众的代表啊。牢记一点,你是人民公安,脑子里还是要有正事。好了,我去找李局长,把这个事情通报一下。”
江永成来到我的办公室,正说着关于办公室主任老粟的事情,何浩副局长敲门进来汇报:“李局长,江政委,正好你们都在,我把煤炭公司的事汇报一下。”说着,他径直走到椅子前坐下。
何浩掏出了烟,发了两支,认真地说道:“李局,我们已经对前期的工作进行了摸排,我们怀疑从煤炭生产、煤炭调度和煤炭运输三个环节,都有人涉及倒卖煤炭,这其中已经形成了非法的利益链条,只是现在还没有摸清楚这里面到底是谁在操纵整个流程。”
我思考片刻后说道:“何局长啊,这件事情我认为并不复杂,毕竟生产了多少煤、运出去多少煤、调拨了多少煤,三个数据可以对账嘛。”
何浩点头称是:“是的,我们现在已经锁定了几个异常车辆,只是现在在等待合适的时机,将他们一网打尽,避免打草惊蛇之后陷入被动。”
江永成坐在旁边,抽了一口烟,插话道:“何局长,我打断一下,你们有没有判断经警大队和煤炭派出所在里面有没有充当什么角色呀?”
何浩回答道:“目前来讲,经警大队可能牵扯其中,毕竟煤矿进出的几个通道都有经警大队的人在把关,出厂单就是经警大队在把关,煤炭派出所那就不好说了,我估计他们之间也有一些交道。江政委,您关心的是?”
江永成抽着烟,看了看何浩,并没有把话题点透。
我轻轻敲了敲桌子,说道:“崔局啊,江政委所关心的是,咱们林华中局长有没有牵扯呀?”
何浩这才意识到,县公安局常务副局长林华中同时兼任着煤炭派出所的所长,同时,分管经警大队工作,如果不是林华东的关系,在之前林华北的事,他也应该承担管理责任。
何浩马上说道:“呀,李局,江政委,我们只是围绕着目前的线索在分析和推断,至于背后有没有涉及到华中局长,现在并不好说。”
江永成站起身,走到门口,打开房门,左右看了看,将烟头扔在门口的小花坛里,又顺手关上门,然后说道:“这么说吧,临平县煤炭公司的事情不是一天两天了,在之前完全按照计划生产的时候,就有不少传闻,说煤炭公司中饱私囊嘛。如今,煤炭公司的自主经营权不断扩大,计划外煤炭指标越来越多,这里面,涉及的东西就复杂了。经警大队和煤炭派出所,如果煤炭被偷盗的数量巨大,那么我想问一问,煤炭派出所的所长能独善其身吗?到底有没有可能参与进去了?”
何浩看了我一眼,略带犹豫地说道:“我们确实没考虑那么多,按正常的逻辑来讲,如果查实金额巨大,那华中局长可能有失职之嫌呀。”
江永成点了点头,和何浩一起将目光看向了我。我自然明白,这个时候两人是让他来拿主意是否继续追查下去。毕竟林华中的亲哥是县政法委书记,林华中的堂哥,则是市委常委、市纪委书记,林华中又是班子里的同志。一旦追查,若真有问题,后果不堪设想,公安局班子领导的脸上也不光彩,毕竟同一个班子里的同志被调查对一个单位来讲,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略作思考,我便说道:“江政委,何局长,对煤炭公司倒卖煤炭进行调查,保障国有资产的完整,是公安机关的职责嘛。县委政府也做了专门的部署,上级有要求我们有职责,这个时候还有什么说的?到底牵扯到谁?只有查了才知道。如果某些人真的好意思去做,我们还有什么不好意思去查呀?就是拿我们临平公安当摆设嘛。强调一句,绝对不允许有人以临平公安的身份作为挡箭牌,从事违法乱纪活动,至于查完之后是什么样的结果,那是法院的事,和我们没有关系。”
何浩听完后,点头说道:“李局明白了,我们继续侦查,收网的时候听您指示。”
何浩汇报完后,江永成继续说道:“李局,关于张耀先的意见,市公安局一直没有盖章。”
我立刻问道:“什么原因搞清楚没有啊,不会又是丁局长吧?”
江永成回答道:“我向政治部的同志了解了,是丁局长一直没有签字,丁局长不签字,相关的程序就走不下去。您看我们怎么办?”
我心里明白,丁局长一直在打临平县公安局集资房的主意,看来是想拿张耀先的事情作为条件进行交换。我当然可以直接找周朝政书记汇报,但这样一来,就会彻底得罪丁刚副局长。如何得罪自己的直接上级,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沉思片刻,我拿起电话,直接打给丁局长。
电话接通后,客气地说道:“丁局长啊,我是李朝阳啊,我们县公安局城关镇派出所张耀先同志的事情,还请您多照顾啊。我们县委组织部正在等待着市局的批复,想着这一批干部一起解决呀。”
丁局长不紧不慢地说道:“朝阳局长,按说你打电话这事也就算了,但是张耀先同志,作为城关镇派出所的所长,所带的队伍自由散漫,目无领导是事实啊。所以我还在犹豫这个字签还是不签呀。”
我马上明白,这是要待价而沽,就笑着说道:“丁局长,您要是这样说,那我只有到市局去给您当面汇报呀。”
丁局长说道:“哎呀,朝阳同志,你来也见不到我,根据省公安厅安排,这次亚运会要从各地抽派一些精干的同志北上支援,每个省成立一个工作队,这次省公安厅专门点将,说要在全省市局选一个年轻同志,协助省厅的领导去带队啊,这不下午的时候我就要去省厅报到。
说完之后,拿起了桌子上的花名册,大致扫了一眼,笑着道:我看你们临平县还抽到了三个人嘛。”
这件事我倒是清楚,按照省里统一安排,我们临平公安局找了三个政治过硬、业务可靠的同志参加封闭培训,培训合格之后才能上岗。”
我接着说道:“丁局长,报道可以改成明天嘛,这样我现在就从县公安局出发,带着张耀先再向您做一次深刻检讨。”
丁刚副局长颇为故作姿态地说道:“朝阳同志,现在都已经到了吃饭的点,按照通知算时间,我们一点钟就出发,你怎么赶也赶不过来嘛。这样等我在省城安顿好之后,抽时间再回来,到时候我主动给你打电话,咱们约上尚武局长,我知道你们关系好,到时候我们一起喝酒啊。”
说完后,丁刚就挂断了电话。江永成看着略显尴尬的我,说道:“李局,实在不行就等丁局长空了之后再说吧,我估计他现在还在气头上。”
我看了一眼江永成,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然,说道:“哪里有那么多的气?”心里却暗道,这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这个丁刚对我是又拿又捏,是要想办法把字签下来,一直拖着不办,反倒是让大家看了临平公安的笑话。想着想着就想到了二哥晓勇,我这八坛酒不能只办一件事。
拿起电话,打给了二哥,说明情况之后,二哥说道:“事是不大,这事也是我们政治部在办,但不是我在负责,不过经办的人和我关系不错,都不需要找什么领导。这事这样吧,你再给我送两坛酒来,我让丁刚到你们县公安局去签字。”
哎哎哎,不敢不敢,我们市局领导脾气大,我们要发自内心的尊重,这样,我带些酒,让丁局给您送过去。
二哥笑了笑道:可以嘛,我给丁刚打个电话,就是我托我兄弟带了东西,让他给我带过来嘛”,顺便让他多关心我家李局长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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