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老葛进门的那一刻起,我心里就在想着,如果马叔、张叔和李叔遇到这样的事,如何把坏事变成好事。既然是省地出了文件,观察观察也不失为一种办法。听着老葛说要价到四百元,这个价格确实来讲实在是太高了,放眼整个地区的土地租金,也没有四百元一亩的,当然相对于群众来讲,多拿些补贴自然也是好事,但土地租金的成本太高,高粱红酒厂相当于每年要多出几万块钱的租金,这对高粱红酒厂的运营来讲,成本无形之中就摊高了。
老葛道:“朝阳啊,酒厂可要留下来啊,这可是大集上人家孙家老辈的产业啊”。
葛大爷啊,您又不是不知道,现在是县属企业,乡里代建代管,从长远看,大部分的税收乡里只是当个二传手,就交到了县里,你说咱们乡里能有个啥好处。
老葛一听,沉默了会,又道:“这么大的事,说换地方就换地方,朝阳,这事总得给孙家义商量一下吧。毕竟是人家出的钱。”
是该商量,但是县里如果真的要改变主意,葛大爷,您说孙家义能阻拦得了,再说,孙家义要的是他的老宅,不是酒厂。葛大爷,按我的想法,这酒厂只要留在咱安平,下一步扩建之后,肯定是需要大量的工人,别的不说,大集上的土地本来就少,闲散的剩余劳动力又多,留在大集上,运输、包装、酿酒、这得解决多少人的就业啊。
朝阳,这样,你把上级的文件给我,我下来买点东西,再去几个家族长家里活动活动,争取让酒厂留下来。
葛叔,我也是咱安平人,也想着让酒厂留下来,给咱群众说,这个时候,必须眼光看长远一些,如果酒厂走了,这大集上的人以后想搞点酒糟喂猪都是不可能了。
哎哎,我知道,知道。说着,老葛就起了身,刚要出门,又转身道:“哎,朝阳,我买的东西和请客吃饭,你得给大爷报账”。
我马上起身相送道:“我的葛大爷,您老人家的账只管拿单子来”。
中午吃饭的时候,卢卫东就电话打给了计委办主任老卢、工业局局长和乡镇企业局的负责人催资料,作为常年给领导服务的秘书,写材料并不是卢卫东的强项,但协调倒是卢卫东擅长的,十二点之前,各相关局就将县里各乡镇大小工业企业的数据汇总了过来,卢卫东作为主持工作的副主任,并不需要亲自整理资料,府办有专门收资料的人,卢卫东做了时间上的安排,下午两点之前要写出一份简要报告,所以府办文秘科的两个小伙子,中午饭也就吃不成了。这对委办府办的干部来讲,不能按点吃饭太正常不过,不能按点下班才是一种煎熬。
但文秘科的几人并不抱怨,身在权力中枢,谨言慎行已经成了习惯,除了良好的写作能力,能在委办府办待着的人都清楚,一边干活一边抱怨,简直就是割肉敬神,人也得罪了神也得罪了。向建民调任钟毅的秘书,魏昌全来担任县委副书记,卢卫东担任县政府办主持工作的副主任,再加上政研室老卢主任调任计委当主任,这让一直从事文字工作的秘书科几个人如同打了鸡血,也成了领导鞭策好鼓励大家的对象,看到没有,当秘书的那个不是辛苦几年之后就飞黄腾达,老卢干了一辈子的老黄牛,不还是被组织看到之后提拔重用为计委主任。
两点钟的时候,府办文秘科的科长肃晓东带着写稿子的章永山拿着资料找到了卢卫东。卢卫东看了看数据,就知道了大致情况。
卢卫东也是秘书出身,知道写作的不易,就道:“肃科长,永山,这材料写得可以,只是这几处还要修改,这样的简要汇报材料,最为重要的就是数据要准确,言简意赅,直达重点。三点钟领导要出发,两点半材料改好。”
按说肃晓东比卢卫东年龄相当,差不多时间进的府办,刚开始都在文秘科写材料,只是后来的时候卢卫东成了邓牧为的秘书,而肃晓东一直在科里写材料,几年时间卢卫东就成了肃晓东的领导,刚开始的时候肃晓东还有些不服气,但随着俩人差距的拉大,肃晓东的气也就顺了。毕竟不攀不比最欢乐,不算不争最安心。卢卫东咋说,也比齐江海好多了,以前写了稿子,齐江海从来不给领导说是谁写的,而卢卫东有时候直接带着写材料的当面给领导请示,虽然挨了些批评,但也有不少的表扬,最为关键的是如今的红旗县长,基本上认识了文秘科的所有干部。
而卢卫东之所以要带人去见郑红旗,就是让郑红旗加深印象,选择一个随身的秘书,毕竟自己是县府办的副主任,平日里的工作除了服务领导之外,还有大量的日常工作。不可能时时跟着郑红旗搞服务。
俩人拿了材料也就去修改了。卢卫东拿起电话打给了后勤科科长楚红秀,吩咐道,领导晚上有安排,落实两坛陈年的高粱红,直接放车上。落实完了,卢卫东又拿起了笔记本,在本子上用红笔圈了起来。
材料改动得不多,两点二十一份新材料就拿了过来,笔墨未干,还有些许的油印机墨水的味道,卢卫东带着肃晓东和章永山就进了办公室。
郑红旗在一般的下属面前十分的严肃,但在府办这些年轻人面前,倒和蔼了不少,随手翻了翻材料,就抬头问道,是小章写的。
章永山起身道:“郑县,您吩咐”。
不用紧张,卫东,晓东,数据核对没有。
这个时候,肃晓东知道,回答问题的顺序肯定是卢卫东先来。
卢卫东道:晓东科长核对了一遍,我核对了一遍,数据正确。
好,三点准时出发。说着看了看三人,有意又无意地道:“小章酒量如何,能喝多少”。
章永山还没搭话,正算着该如何回答。卢卫东答道:“领导,小章的酒量我知道,看组织需要”。
郑红旗微笑了下,道:卫东,明天要开常务会研究几个企业干部,这次你就不去了,在家准备会,让小章陪我去。
章永山的屁股下面如同有一个小弹簧,马上站了起来,应了句,哎。
三人出了办公室,卢卫东和肃晓东左右各一个拍着章永山的肩膀,到了办公室。卢卫东悄声道:“永山啊,咱领导可从来没带过普通的干部,这次你要把握机会,这是大哥大,出发的时候,和行署办东富秘书长的联络员打个电话,确定地点,红旗县长喜欢坐在驾驶员后面的位置,你要提前开车门,红旗县长每天要吃中药,我都让后勤科准备好了,你记得提醒。
章永山一边记录一边道:“卢主任,要不这次你跟着一起去,带带我”。
卢卫东又拍了拍章永山的肩膀,道:别怕,记住,领导既是领导,也是人,胆大心理就好了”。最后又不放心地道:“有事搞不懂,多问问孔师傅。”
说罢又打开了抽屉,拿出了一盒中华香烟,道:“这是学费,拿着。”
驾驶员老孔是郑红旗的远房亲戚,跟了几年,深受郑红旗的信任。
三点钟,章永山拿着卢卫东的手包一起下了楼,上车门的时候,小跑了两步,拉开了驾驶位后面的位置,有模有样地将手放在了车顶位置,待郑红旗上了车,又小步地跑向了副驾驶上了车。落座之后,马上打了电话,与陈东富的联络员确定了时间。
郑红旗打开了手包,看了看前面的章永山,小声道:“材料哪?”
章永山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心里暗道:“材料不是已经给你了吗?”马上不好意思地道:“领导,材料,材料我没拿”。
郑红旗嗯了一声,道:“以后材料记得带备份”。
要不咱们回去拿?说着又看向了驾驶员。
驾驶员老孔如同没有听到一样,继续往前开车。
郑红旗闭上了眼,道:“这次涉及的企业共有126家,其中已经建成的117家,正在建设的5家,待建的4家……。”
章永山努力回忆着自己的材料,不由得惊叹道:“领导,您这是过目不忘啊?”
郑红旗并未搭话,心里则暗暗地道:“正是因为过目不忘,这烦恼才多哦”。
到了行署,章永山提着手包,跟在了郑红旗的后面,因为提前约了,郑红旗在门口的时候,就接过了手包,敲门直接进去了。
章永山一时不知自己该去哪里,就在了楼梯口的位置,默默等候,这个位置,只要领导出来,就可以一眼看到,方便服务。
郑红旗与陈东富寒暄了几句,俩人都很是热情,根本看不出来有何隔阂。说了几句闲话,自然就聊起了工作,作为秘书长并不分管工业,但为了拉近距离,郑红旗还是主动提出了工业园区规范建设的事。
陈东富作为秘书长,要过目所有的文件,虽然不分管具体的业务,但是背后有专员齐永林,那么所有的业务工作自己只要想管也就可以插手,就一句这件事永林专员很重视,就可以打开局面。
陈东富道:“红旗啊,很多事向来都是上面有政策,下面有对策,永林专员对这个文件也认为一刀切并不符合我们地区的实际,毕竟易地新建需要时间和成本嘛。”
秘书长,我们有一家企业比较特殊,属于海岛老兵资助建设,肩负着统战工作的背景,秘书长谋无不当,举必有功,又长期在领导身边,这事您给出个主意。
陈东富跷起了二郎腿,对于谋无不当,举必有功这个定论十分受用,淡淡地道:“红旗啊,这事我看不复杂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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