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县外经委副主任李剑锋那复杂的眼神,我问道:“兄弟,你是不是遇到事了”!
李剑锋拍了拍旁边的长条凳,然后靠边上挪了一挪,意思是你坐下慢慢说!
看到李剑锋如此,看来是真的有事。剑锋皱了一下眉头,双手在一起漫无目地搓着,低下了头说道:“前些天,文静值班,晚上我去给她送吃的,她说她害怕,我就,我就没走”!
“未婚同居?李剑锋,你这胆子也太大了吧,虽说是你情我愿的事,但这事要是盖不住,我告诉你,麻烦大了,你和文静,都要受影响”。
李剑锋摸了摸头说道:“大哥,听说你对这事有经验,你和晓阳结婚当时也是这种情况,而且还是在晓阳的家里?”
我眼睛一瞪说道:“别瞎说,这事谁都没经验,而且咱们情况不一样,我那是领了证,国家承认,父母支持,群众认可的合法夫妻。”我看了一眼李剑锋:“说道,你这不会怀了吧”!
剑锋白了我一眼,说道:“大哥,兄弟刚才还有点同情你,怀不上。现在挺羡慕你的,怀不上多好”!
算了吧你,谁说我们怀不上,我们是按照国家政策来的,计划生育、计划生育,你得先计划好再生,哪像你,没有计划乱来,我告诉你,这要是在以前的安平,计生办断子绝孙的老肖知道了,你们插翅难逃!
剑锋皱着眉头说道:“我说找个地方做个手术,但是文静不同意,她说宁肯什么都不要,也要孩子。这怀了孕,她家里人好办,毕竟关乎人家文静的名声,但是你是不知道我爸我妈,这种违反原则的事他们肯定不会同意。”
我说你爸你妈不同意啊!这事我倒还有个主意,要不要当大哥的给你指点一下。
剑锋满怀期待地说:“要是你帮咱这个忙,咱以后对你唯命是从!”
我傲娇地笑着,挺直了腰板说道:“这事,你让文静去问晓阳,我告诉你,晓阳经验丰富。”说着我摸了摸自己的腰,又说道:“到时候你躲远点,要是挨了揍,不算工伤”!
李剑锋点了点头:“对对,问晓阳,问晓阳,只要不打头,挨揍都是小事”。我们就径直走向了病房,文静和晓阳都在劝着大嫂,毕竟当时别说去工业园区,就算去乡镇,也是普通人梦寐以求的事。大嫂说:不去了不去了,你看你们那个女乡长,又敢干又能说,自己是既不能写,也不会说,实在干不了你们这公家的事。大嫂笑着说:“你们喂不了鸡,咱也当不了干部,以后我就求着我喂鸡的时候,你们公家人别找我麻烦,我就心满意足了”。见大嫂坚持,晓阳就和文静说,这事也不急,等到这大嫂出了院再说。
晓阳自然要去送一送剑锋和文静,我知道剑锋和晓阳要说起文静意外怀孕的事,就没有跟着下去。大哥见几人走了,和大嫂都坐在了这病床上。大哥说道:“老三,你当兵的时候,咱爷爷就是在这家医院走的,但不是在这病房里,而是在医院的走廊里。那个时候,我们把嗓子都喊哑了,别说乡长,就是村子里的村长都没来。爹、二叔和我,我们三个把爷爷从这推回了老家。
如今,你大嫂住个院,你看看这床底下送的吃的喝的都已经塞不下了。老三,我和你大嫂都知道,这是沾了你的光,常言说得好,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但是去这工业园区的事情,上次晓阳给你大嫂说了之后,爹妈我们都商量了,这事说啥咱也不能干,这是啥,说句不好听的,这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你到这个地步不容易,家里不能给你帮忙,但也不给你添乱,邓叔叔和阿姨这么好,这个麻烦咱不能填”。
我说:“大哥大嫂,你们想多了,这真的是大嫂喂鸡的事被李婶的对象看中了,今天开会,这刘副县长还说大嫂是个人才,该重用重用,该破格破格”。
大嫂慢慢地靠在了病床上,看着我说道:“老三,你大哥说得在理,家里人不能给你们帮忙,但家里人也不给你们添乱。不是咱的咱不要,我们能干啥我们自己清楚。你就拿这床底下的东西来说,都是好东西,好多我都没见过,有些贵重的何阿姨当场就退了。明天走的时候,这些东西咱都不要,来的人我都问了何阿姨名字,有咱安平的,还有柳集的,还有工业园的,还有城关镇的,你说,老三,这些人咱一个不认识,能是看我和你大哥的吗?这些人白天来,晚上的时候都让你大哥记了下来列了单子,什么东西什么人。老三,你走到这一步不容易,不能因为我们耽误了你和晓阳的前程,不能给邓叔和何阿姨添了麻烦。去当工人,当干部,老三,你说谁不喜欢,但是我要是去了,咱们呢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这事咱能干吗?”
从临时工到副乡长、从去上海招商谈判到搞地毯推广,那个时候的我已经被成功有些冲昏了头脑,大哥大嫂的话犹如给我浇了一盆冷水,我又想起了那晚送地区医院的葛主任,李叔对我说的那句话,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我在问自己,难道李叔也是冲着晓阳和邓叔叔的关系,才会想方设法提携我的大嫂,难道刘副县长也是因为这个因素在今天的会议室里说该提拔提拔,该破格破格。大哥的话很扎心,大嫂的话很现实,我觉得有些羞愧,不自觉地就低下了头。
大哥大嫂,我的父母,在这个时候还能保持这样的冷静,让我的内心之中又有了些少许的自卑,又多了份冷静的思考。我们家和晓阳家,两种不同的轨迹,按说一辈子都不会往来。就因为我和晓阳产生了交集,但是我感谢两个家庭都能站在对方的立场上考虑问题,给予了彼此最大的尊重和呵护,这也许就是邓叔叔和阿姨对我们一家如此认同的解释。
晓阳回来,带来了晚饭,就说起来明天回家的事,大嫂说这床下的东西不能带回去,这些东西太过贵重。晓阳看了看下面,随手翻了翻,都是些成包装的糖,饮料和糕点。晓阳说道这些东西在农村算是贵重,但在县城都是礼尚往来的东西,算不上什么,既然妈在这里,贵重的东西她不会收。大哥拿出了单子,晓阳扫了一眼就装进了自己的手包里。
吃了晚饭,又陪大嫂聊了天,大嫂说这何阿姨不是开玩笑,要正儿八经地去李举人庄住几天,那兴奋得还不得了,念了好几句诗,阿姨说这邓叔叔到了星期天也会过去。
大哥放下了手中的馒头念道:“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
大嫂说:“对对,何阿姨就是背的这首诗!”
大哥问道:“晓阳,下午我去算账,钱已经结了,是不是你结的”?
晓阳说:“不是我结的”,晓阳马上给了我一个眼神,问道:“朝阳,是不是你去结的”!
我自然懂晓阳的意思,马上说道:“大哥,我结的”!
大哥低着头吃着饭哦了一声说,人家医生说的是个姑娘结的账。
大嫂说:“晓阳,这笔钱我们要给你,不能让你们又出钱又出力,这你俩现在也有家了,老三你俩已经把正阳、舒阳、恩阳三个人的学费、生活费都交了,我和你大哥咋说也不能让你俩再交我们这个钱,大嫂心里会过意不去的”。
晓阳说:“大嫂,你还拿不拿我当妹妹,我看你今天咋这么见外了,咋啦,嫌弃我了?”
大嫂笑着说:“晓阳,大嫂咋会嫌弃你,大嫂是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
晚上回家,月上枝头,从县医院到我们住的县家属院只隔了一条马路,这家属院是当年阿姨在医院当办公室主任的时候分的福利房,从分下来除了晓阳的大哥二哥偶尔来住,基本上没有人住过。
昏黄的路灯下,过了马路就到了家属院。院里已经没有了人,这个时候大家都在屋里看电视。88年的时候,电视在农村实属稀罕物,但是在这县医院的家属院,抬头就能看见满是伸出来的电视天线杆子。电视里播出最多的就是《西游记》和《红楼梦》。
还没到家,晓阳说走不动了,不想走了,背背。我说这不好吧,这院子里有熟人,万一看到了,影响不好。晓阳说傻的你,人家猪八戒是正儿八经的天庭干部,当着全国观众的面还知道背媳妇,你李朝阳黑灯瞎火的还怕啥呀,没等我答应,晓阳一阵小跑就爬到了我的身上,把头埋在了我的肩膀上,满脸的知足,那股熟悉的清香又慢慢袭来,沁人心脾。大院里静悄悄的,除了偶尔传出来电视的声音,连个狗叫也没有。我把晓阳往上拖了拖,晓阳不重,背得轻松。我说晓阳,说你像个小姑娘一样你又啥道理都懂,说你像个大人一样你这现在又像个没长大的小姑娘。
晓阳把头枕在我的肩膀上,轻声细语地说道,坏蛋,把你的手放在该放的地方去?晚上不让你落实基本国策了!
第二天一早,我们去接了阿姨,邓叔叔一脸羡慕地说自己也想着去住两天了。阿姨说这秀霞身体虚,我担心他们都忙,又都不会照顾,你就安心地在家待两天,星期天的时候朝阳把你送过去,让你也过过瘾,我不在你不能喝酒,别让我两边担心。
邓叔叔和阿姨相濡以沫几十年,看着邓叔叔不舍的表情,是对阿姨都已经形成了依赖。有时候我都偷偷在想,如果没有阿姨,邓叔叔还能不能这么快当县长。
到了医院,大嫂头上包了一个黄色的方布头巾,大哥和我把大家送的东西放进了车里,满满当当,整个212的后备箱都已经要放不下,阿姨说把包装都拆了,就放下了。阿姨和晓阳搀扶着大嫂,坐进了车里。大嫂说要不就别让朝阳和晓阳去送了,咱们就坐这医院的车回去,该给钱咱们给钱。阿姨说那可不行,这不怕医院的车接,就怕医院的车送,他俩送到地方就走,耽误不了事。大哥大嫂坚持着要把李叔他们送的东西放到我们那里,阿姨看着满满当当的东西说,没事,该退的已经退了,这些东西她都记了单子,回来让晓阳和我慢慢去还这个人情。
大嫂说:阿姨,你带的行李这么少,是不是不打算多住?
阿姨笑着说这包袱背得多了,反而出不了门,咱们农村,只要自己动手,就会丰衣足食。阿姨说这农村她不陌生,在特殊年代的时候,她也是在农村劳动过的,当时就在黄河滩区,住的都是老乡的房子,那时候虽然清贫,但是那个时候还是非常的充实,早上队长敲了铃铛,社员们就到庄稼地里开始干活。阿姨又笑了声说道:但那个时候看来确实不行,看着地里全是人,但出工不出力的也有不少。还是现在的政策好呀,你要是糊弄地,这地也就糊弄你,但是呀,你糊弄不了别人喽。
通往李举人庄的行道树枝繁叶茂,节气真的是一个神奇的东西,它是大自然对人类最好的眷顾,我们的先辈们窥探了这天机,根据节气的变化春播秋收,一眼望去农田里绿浪滚滚,阳光之下麦苗长势喜人。大哥大嫂和阿姨的眼神之中都有些许的激动,大哥已经离开讲台半月有余,大哥挂念的是他教的四五十个孩子,大嫂每天都会念叨她的几十只鸡,十几只羊。
进了村到了胡同,远远地就看到我家门口全是人,和以往不同,这些人都是小孩。阿姨说怎么这么多孩子,晓阳说兜里的糖不够。孩子们看到车进了胡同,他们打跑着喊着就朝着车冲了过来,不一会孩子们就来到了跟前,看数量有四五十个。大嫂说,向阳,这些不都是你教的学生娃娃。大哥抚了抚自己的眼镜,说道,老三,停车快停车。大哥打开车门,走了下去,孩子们围着大哥跳着叫着,嘴里喊着李老师、李老师,孩子们的手里都把自己的手举得高高的,那高高的小手里托着大大的袋子,从车里望去,五颜六色的袋子里看得出都是红糖、鸡蛋。这群不到十岁的孩子,清澈明亮的眼睛中透露出稚嫩的纯真和无邪,表达着他们对老师最朴实的爱。大哥摸着他们的头,孩子们一个个地往前挤。阿姨看到此情此景,说道:“李举人庄,尊师重教、诗书传家,向阳这孩子不错,不错。秀霞,你别下来,朝阳,晓阳,咱们下车”。
孩子们围着,让大哥动弹不得,一个个小手都往大哥手里塞东西。大哥说东西都拿回去,李老师家里都有,明天一早我就去学校上课好不好?我母亲和王家大娘都赶了过来,见到阿姨,忙去说话。大嫂这个时候也下了车。母亲说这些孩子都是向阳带的学生,才三年级,每天都到家里来问,这不昨天我们回来,说向阳今天就回家了,这孩子们天擦亮就在这等,看时间都等了三个小时。大哥送走了孩子们,阿姨就催促我们抓紧时间上班。
在路上自然说起了文静怀孕的事,晓阳说这文静这事还不好办,这我家和剑锋的还不一样,剑锋的父亲李学武其实非常坚持原则,你看李剑锋有些纨绔子弟的样子,那是因为剑锋母亲的原因。当年李学武在县里就是以严厉着称,所以在和邓叔叔竞争的时候才会处于下风。这事肯定要先给李家说,才能给文静的家里通气,否则文静的父母万一同意了,剑锋的父母万一不同意,这文静该怎么办。
到了安平,我就去了地毯厂,这车被晓阳开走了,我只有坐着老杨的摩托车,其实,那个年代,能够骑上摩托车,也算是一号人物了,因为晓阳的原因,我从自行车直接过渡到了汽车,没有经历过摩托车。坐在摩托车上,在别人羡慕的目光中,到了七八个村子去转了转,各个村的地毯技术推广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除了个别的村机器没有调试好之外,大部分村进展都比较顺利。
到了乡大院,我和老杨就去找吴乡长和张书记都分别做了汇报,两位领导都颇为满意,吴乡长指示,下午的时候,去高粱红酒厂,先去把动员会开了。
临近中午,我们在张书记的办公室里,汇报着各村的进展,张书记听得认真,不时把几个机器有问题的村还专门记了下来。张书记说道:“看来这地毯推广应该算是步入正轨了,老杨,这戏能不能演好,你的技术指导非常关键,一定要让这些熟练工去盯着点,哪个村织不成我找村长,但是哪个村织不好我就找你,别给咱老张往下推是这个指导的那个指导的,人是你选的,咱老张只认你,懂了没!”
杨厂长说道:“放心吧张书记,织得不好我负责,这次116台机子全部上架,我们计算,一年下来要增收3万多。”
张书记说道:这第一年,大家辛辛苦苦不容易,农户的费用少抽一点,让大家得到实惠,下一步咱们才好全面推广,包括这柳集的,每一个抽15块钱就行了,这老杜他们穷的,都要穿开裆裤了,抽多了下次见面不好打交道。
我说:“不对啊张书记,你喊我给晓阳谈的,抽25,底线20,我这25都谈好了!”
张书记瞪着眼一脸好奇:“谈好了?晓阳答应了?你咋谈的?”
我摸了摸耳朵说:“立场坚定,据理力争,把她说服了,张叔,咋回事,你不是说底线20?”
张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是怕晓阳杀价太狠,这20是你这总经理的底线,这15算是我董事长的底线。万一你俩谈不拢,你说晓阳这来找我,我这当叔叔的要是一毛不拔,不退让个三块五块的,这说出去,这不丢人嘛”!
我摸着自己的耳朵,心里想我的张叔,你倒是面子里子都有了,我这挨了几十个大耳刮子不说,还差点冻掉一只耳朵。
张叔笑着说:朝阳,你还是很有谈判天赋,看这样美女难过英雄关啊,咱还是那句话,不能咱们吃肉让柳集那帮子穷亲戚喝西北风,还是给他们汤喝,毕竟都是革命同志,叔给你个机会,你找机会再找晓阳送10块钱的人情给她,让她记住,她也是咱安平嫁出去的闺女,咱娘家人不会亏待她,下午的时候,你和吴乡长,高春梅一起,好好理一理酒厂的事,下周我们一起去找钟书记做专题汇报。
好嘞张叔,对了,邓叔叔星期天要到李举人庄不是公干,是到我们家走亲戚,今天何阿姨已经到了我们村,要住上一段时间,我还是给张叔报备一下。
张书记听后,慢慢地摘下了眼镜,说道:“笨蛋,你邓叔叔哪有私事,来到安平,到了你们村,他还是县长。这样吧,你去通知电影员,从今天晚上开始,就在你们村放电影,还是把咱群众的娱乐活动丰富起来,思君来了,我下午去你们家看看。说完,看着杨厂长说道,老杨,你下午带两个熟练的技术工和我一起去,咱们去李举人庄看看地毯推广,顺便看看朝阳的岳母。”
下午的时候,我和吴乡长就到了高粱红地毯厂,高春梅和孙向东在门口已经等候,酒厂就在乡镇不远,我们走着路就到了。到了地方之后,我们陪着吴乡长,在这高粱红酒厂里里外外地看了几遍。孙向东有些轴,但是说起酿酒的事来头头是道。我不懂,我相信吴乡长也不懂。
孙向东和高春梅已经收拾出了一张桌子,算是会议桌,两边各有两把凳子。情况又熟悉了一遍,自然是要开会,开会自然是要说服孙向东,拿着秘方积极配合地毯厂的改革。我和吴乡长坐在一边,孙向东和高春梅坐在对面。吴乡长从包里掏出了本子,往桌子上一放,说道:“春梅,你现在是企管站的副站长,自然要坐到这边来”。这口气,不容置疑!
孙向东和高春梅相互看了一眼,吴乡长也没有看他们,只是自顾自地在本子上写着什么。在孙向东眼巴巴的眼神之下,高春梅把凳子搬到了我们这边。二比二的谈判态势马上变成了碾压性的三比一态势。这位置一变化,我就知道,孙向东已经输了。
吴乡长说:“今天代表乡班子集体给你谈话,孙厂长,你也知道,这高粱红酒厂是咱县委钟毅书记亲自确定的乡镇企业改革试点项目,这是一定要干,必须干好的大事,现在乡里派出朝阳副乡长和春梅副站长重点就抓这个工作,你先表个态,愿不愿意干。”
离开了高春梅的孙向东看着吴香长气势如虹,如此的咄咄逼人,不容置疑,这手都有些哆嗦了,说愿意干愿意干。
吴乡长说既然愿意干,那就要服从乡里的安排,你实事求是地讲,咱这酒厂要改革成现代的小酒厂,应该做哪些工作。
孙向东摸了摸头说道:“这高粱红的商标要注册一个,这灌装的设备要上一套,咱这厂房要扩建扩大产能,咱这标签和瓶盖也要定制。”孙向东酿酒,也懂酒,把这要成为现代小酒厂的工作给吴乡长汇报着。吴乡长听得仔细,写得认真。不时还与孙向东交流着。吴香梅是那个年代为数不多懂得打扮的人,面如桃花,眉如远山,三十有五,有一股成熟的气质,这种气质比文静还要成熟,晓阳和吴香梅比则显得稚嫩了些。这吴香梅若不是在机关待得久,没有基层经验,在乡镇说不定也能成为一把好手。
在吴香梅我们三人的强大气场之下,孙向东彻底算是扭转了自己的想法。吴乡长要求,我和高春梅下周一拿出改革的初步方案,周二经她审核后报张书记,张书记审定后去找钟毅书记争取支持,条理清晰,程序严格!
接下来的几天,我和孙向东、高春梅天天研究方案,稿子改了一遍又是一遍。我们村的电影演了一场又一场,而且是一晚上放两部。
周日一早,我和晓阳就去了县委家属院,叔叔早已经换上了休闲些的外套,看着一身轻松的邓叔叔。邓叔叔说,这去走亲戚,是不是要买点东西?
晓阳说:“那房子有你们一间,你这回自己家带什么东西。”
邓叔叔笑着说道:“这些东西也要你们出钱,你妈这账管得好啊,我这身上是一分钱也没有。”
晓阳挽着邓叔叔的胳膊上了车。
邓叔叔说,自己已经十多年没有摸过锄头,这次要好好地放松放松,这次自己不是县长,就是个老头。
这次邓叔叔没有穿正装,但别有一番气质,这种气质和日常之中养成的习惯,让人看一眼都觉得很有气场。张叔说得对,就是到了我们李举人庄仅仅是看闺女,他也是县长。
路上的时候,邓叔叔听着我和晓阳说着各自乡镇地毯推广的事情频频点头,说着话,聊着天,不知不觉就到了李举人庄。到了村口,我们村和县里大部分村并无太大的差异,邓叔叔看着家家户户,饶有兴致,只是今天不知道为何,这村里大街上没看到人。
到了胡同口,就看到有人,不是一个人,是一群人,是整个胡同的人。父亲、母亲和阿姨就在胡同口,邓叔叔看着说,朝阳,你家人多哦,咱老邓亲戚多,说着就下了车。邓叔叔下了车,我自然也跟着下了车,只是这兜里的烟不够。邓叔叔一下车,人群顿时沸腾了,我看到我的叔伯大爷们,婶子大嫂们都围了上来,还有的应该是隔壁村的陌生面孔。
邓叔叔笑呵呵地与大家挥着手,气定神闲,泰然自若,那气场一个人对一个村的人,不落下风。邓叔叔与大家握着手慢条斯理面带微笑地说道:“好、好、好,来少了、来少了,让大家挂念了”,从胡同口到我们家,不过是一两百米,就是这一两百米的路程,邓叔叔走了一个小时。
到了家门口,邓叔叔说:“乡亲们,今天我到这里来看看大家,看看大家日子过得好不好,地里的庄稼高不高,看来,我来少了,也来晚了,大家放心,这次我认了门,认下了咱们村的亲戚,以后我常来,不知道大家欢不欢迎呀!”
人群之中,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大家都喊着欢迎欢迎。
我们村里的村长,隔壁不远的大爷喊道:“这大家县长也见了,手也握了,咱这县长也说了,以后会常来,鲁河的家里,也没这么大的地方,我看,大家就先散了吧”。慢慢地人群才散了。
阿姨和晓阳,在旁边看着笑着,与大家挥着手。村里的几个干部,家族的几个长辈,在我们家院子里围坐在一起,又陪邓叔叔聊了很久,母亲和阿姨在厨房里忙活着,中午的时候,就在家里摆了两桌。下午吃了饭,送走了叔伯长辈。
父亲说道:“邓大哥,知道你来,你看,咱这村里的乡亲都忍不住要来看看。”
邓叔叔笑着说:“老哥,大家热情,这都是你人缘好呀,以后我会常来,你老哥不能嫌麻烦”。
说着,阿姨给邓叔叔拿了工具,说道,老邓,鲁河大哥都给你准备好了,走,咱们下地干活。
父亲望着邓叔叔和阿姨,说道:“大哥,嫂子,你们真去种地呀?”
邓叔叔说:“对,就是种地,思君早就买好了菜种,你老哥就忙你的,不管我们,让孩子们带着我们去就行,省得你老哥笑话我俩。”
父亲笑着说:“那行,那行,都准备好了”!
大哥向阳也带了工具,说道:“邓叔叔,这都准备好了,走”!
我和晓阳,大哥和大嫂,邓叔叔和阿姨一行就到了我家不远的菜地里,阳光明媚,气候宜人,路上见到了人,叔叔阿姨都主动打招呼。阿姨说,她在我们村已经认识了几个人,这老张还顺便带着她去看了织地毯,现在这地毯织得是有模有样。我大嫂家里也有一台机器,几个嫂子也在织。只是这大嫂不能久坐,就不能上机。
到了地里,邓叔叔和阿姨负责锄地,挖坑,大嫂负责撒种,大哥负责填土。我和晓阳去不远的水井里打来了水。几人都干得认真,不得不说,都还是有板有眼,不像是从来没有摸过农具的人。阿姨干活很细,每一拢的菜地坑都整整齐齐,阿姨种了些辣椒和黄瓜的种子。这次种得不多,只有一分多地。但邓叔叔和阿姨都出了汗。俩人拄着农具,看着田里半膝高的小麦,吹着带有麦菜和泥土气息的微风。说道,这感觉,真好呀。
我们几人围在旁边,也看着远方的田野。阿姨说:来来来,你们几个孩子都过来,我呀今天再给你们说说我这几天在农村的体会,你们几个看,这地里有麦苗,也有我们种的菜苗,你说他们谁的作用大,我看离了谁都不行。但是如果把麦苗放到菜地里,它活不下去,如果把菜苗种在麦田里,它也长不成。只有让它在合适的土壤里长大,他才能茁壮成长开花结果。你们也一样,在合适的地方才能发挥作用。我看呀,向阳,这教书这条路你要坚持,秀霞呀,就在农村好好发展,这晓阳和朝阳,我看你俩才是刚刚播下去的种子,以后能开什么花,结什么果,要看你们自己的生命力,我们可以给你们浇浇水,施施肥,除除草。
邓叔叔笑呵呵地说道:“思君同志,你这道理讲得好呀”说着做了几个扩胸的动作。说道:“我也有个体会,我是多希望这些种子生根发芽,开花结果,但是绝不能拔苗助长,要遵循他的生长规律,这个时间是漫长的,我觉得我们的喜悦不应该只是瓜熟蒂落的那一刻,我们呀应该享受这植物生长的过程”。
阿姨笑着点着头说,老邓,你这句话是说给我的吧,不错不错,十分恰当,我们当长辈的,就是要这样,看着你们长大,我们就高兴。
正说着,一辆黑色轿车逐渐映入了眼帘。邓叔叔看着远方驶来的车,整理了衣服,说道,思君同志,看样,这今天的地是重不成喽。
那轿车由远及近,停在了我们家的地头上,我和晓阳看了看,这车是地区的号牌。
只见李叔从副驾打开车门匆匆地下了车,老远就说道:“我的大县长,你咋没事跑到这里挖地,你让咱老李一顿好找”。
这李叔的话没说完,汽车又下了几人,剑锋、文静和李学武。
晓阳说道:“李剑锋,这个天,咋还戴个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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