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行军的人比较多,所以路上花费的时间也比之前要长很多。
叶朔一行人,花费了整整半个月,才抵达边关。
四年时间过去,当年还有些青涩的魏小将军如今已经褪去了最后一丝天真,逐渐能够独当一面了,举手投足之间隐隐也有了当年镇国公的几分豪勇之气。
魏小将军虽说称呼里头带着一个小字,但今年也已经三十多了,从四品的明威将军,官职不算是太高,但在他这个年纪来说也还算是可以了,主要是没有什么立功的机会,自打上次守城之后,就没什么可以表现的地方了。
不过如果这次运气好的话,他应该是能够往上升一升的。
魏小将军看到叶朔的第一时间,便开了口:“恭迎圣上。”
他旁边的徐老将军紧随其后:“末将给圣上请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徐老将军年纪不算多大,六十岁出点头,但由于年轻时候留下的暗伤太多,如今看起来也不比老镇国公年轻多少了,头发花白,满鬓风霜,已经有些无力,不太能继续领兵打仗了,只不过现在朝廷还没挑选出合格的继任者,所以他就暂时还在这个位置上坐着。
这还是叶朔第一次见到徐老将军的真容,徐老将军在边关的时间加起来比他外祖父都还要久了,可以说是真真正正,把一辈子都贡献在了这里。
“徐老将军请起。”叶朔忙不迭上前,然后亲自将他扶起。
“当年的事,还要多谢徐老将军援手。”叶朔说的不是别的,正是曾墨淮还有最初那个学堂。
但其实徐老将军当初也不只是为了他,毕竟若是镇国公府倒了,他身为老镇国公的部下也讨不了好。
只是没想到,竟然阴差阳错,结下了这样的善缘。
“圣上折煞末将了。”徐老将军忙不迭的摇头,诚惶诚恐,分外恭敬。
又是好一通你来我往,叶朔这才在徐老将军的指引之下,来到早已准备好的王帐。
王帐之中,自然是层层守卫。
徐老将军已经提前安排好了护卫,但当他无意间看到其中一个少年时,脸色瞬间就变了。
“孽障,你怎么会在此处!?”
伴随着徐老将军的呵斥之声,叶朔顺着指引看过去,就看到一个至多十七八岁,不满二十的少年。
少年模样不算顶好,只能说是普通,全身上下最为出挑的,当属那双眼睛,黑亮黑亮的,充满了属于少年人的勃勃生气。
叶朔一怔,继而眉头微挑。
少年见自己的位置被点了出来,一瞬间的僵硬之后,他咬了咬牙,然后走了出来。
“小的拜见圣上,王爷,还有……徐将军。”
定王一头雾水,不知道这是在演哪一出。
随后徐老将军毫不留情,果断道:“执戟长徐夔,不服命令,罔顾军法,按军中纪律,杖责六十,来人,拖出去!”
徐夔……?徐?
叶朔隐隐有所明悟,遂抬了抬手:“且慢。”
“朕瞧着他似是有话要说,不如叫他说一说。”叶朔可不觉得徐老将军的孙儿会不知军纪,明知故记犯。
那少年本来还在犹豫呢,听到这句话后,终于咬了咬牙,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干脆利落的开口:“分明是徐将军有言在先,说只要军中比武前三十者,便可担任护卫一职,是徐将军食言在先,小的才不得已,出此下策。”
回回都是这样,他不求依靠祖父荫蔽,只求不要因此反而处处受限。
时间长了,日积月累,他彻底不想再继续忍下去了。
军中比武前三十?
若是叶朔没记错的话,整个西南军营可是整整好几万人呢。
叶朔倒是没想到,眼前的这个少年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而有这样本事的他,现如今身上竟然连个一官半职都没有,这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叶朔不由得看向一旁的徐老将军:“老将军,此言可当真?”
徐老将军张了张嘴:“回禀圣上,确有此事,可——”
“既如此,那便是徐老将军你的过失了,选贤不避亲,出尔反尔更是军中大忌,徐老将军未免有些着相了。”若是为了避嫌就刻意打压自己的亲人,对这少年来说未免有些太不公平。
“军中只看功绩,不看亲缘,更不应看派系,老将军觉得呢?”
少年人等了这么久,终于等来了能给自己撑腰之人,整个人瞬间就激动的不行。
“圣上英明!圣上威武!”
少年人二话不说,纳头便拜,口中三呼万岁,一脸虔诚。
徐老将军:“……”
徐老将军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只见少年先是本能的抖了抖,继而又恢复成了得意的模样,再加上叶朔平静的双眼,徐老将军不得已,只得低头。
“圣上教训的是,末将…遵旨。”
这混账东西给他等着,待此事一了,自己必定要叫他好看!
小小年纪,简直翻了天了!
徐老将军看了他一眼,丢给他一个类似于“你给我等着”的威胁的眼神,然后才离开。
然而徐老将军不知道的是,他越是这样,眼前的少年就越是想要迫切的在叶朔面前表现自己。
等到徐老将军走了之后,少年立刻就老实了下来。
“徐夔,是吧?”过了一会儿,他冷不丁的听到上头传来这样一道声音。
“哪个夔字?”
“就…夔兽的那个夔字。”见圣上跟定王还是有些不解,少年便大着胆子,借了桌上的笔墨,写给两人看。
定王抽空瞥了一眼,发现随便一个小卒子,所书之字都比自己弟弟写出来的好看数倍。
说真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他难道就没有一丝一毫的羞愧吗?
无视便宜大哥怪异的眼神,叶朔借过纸张,这才有些了然。
夔乃是神话传说中一条腿的怪物,根据《山海经·大荒经》记载:东海流波山,入海七千里,其上有兽,状如牛,苍身而无角,一足,出水则必风雨,其光如日月,其声如雷,其名曰夔。黄帝得之,以其皮为鼓,橛以雷兽之骨,声闻五百里,以威天下。1
这名字倒是贴切,也威风,就是不知他是否能够担的起了。
“刚刚你说你是前三十,具体是多少?”叶朔问。
徐夔老老实实:“回记圣上的话,小的乃是第三名。”
“竟然是榜眼啊。”一旁的定王不免有些惊叹:“可以啊你。”
徐夔被定王直白的夸赞弄的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嘿嘿一笑:“回王爷的话,小的乃是天生神力,且当天起的太晚未能吃饱饭,不然的话未必不能争一争这第一。”
“…年纪不大,口气不小。”若非是瘸了一条腿,说不得定王还真要同他比较比较呢。
紧接着,定王话锋一转:“不过,本王喜欢,你这爽利的脾气,最合本王的胃口。”
说着,定王忍不住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少年浑不在意,甚至还十分的高兴。
一旁的叶朔见状,不由得扯了扯嘴角。
趁着两人闲聊的空当,叶朔不由得掀开门帘,走进最里面休息安寝的地方。
沙盘、舆图等皆在此处,这本是主帐才有的东西,如今徐老将军竟然将其尽数放到了自己帐中。
徐老将军倒是想的明白,自然知道既然圣上来了,这军队的指挥权自然是落到了他的手中,更何况碍于身体状况,徐老将军已有卸任的念头了,既然无法继续再行军打仗,那及早的交出手中的军权,才是上上之策。
身为将军,大多都是戎马一生,要么战死沙场,要么等到了一定的时候就被上头给清算了,徐老将军不求其他,只求像是老镇国公那样就行了。
再者说了,许中跟方士全那边早就跟他通过气儿了,徐老将军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叶朔想了想,然后将徐夔还有定王叫了进来。
徐夔乃是徐老将军之孙,应当是可信的,待两人进入内帐之后,他指了指沙盘,又指了指舆图:“这两样东西,你可能看懂?”
“自然。”徐夔从记事开始看的最多的就是这两样东西,又怎么会看不懂?
话音落下的瞬间,徐夔便在叶朔的示意下,慢慢解释了起来。
“此处乃是陈国的腹地,往来贸易多汇于此,这里乃是陈国王都,还有这条河道……”
不得不说,这少年虽然只有十七八岁,但言谈之间极为流畅,他数陈国城池还有地形之时,如数家珍一般,这便是家学的好处了。
一直到深夜,感觉听的差不多了,跟他在上京的时候听说的差别并不大,叶朔才让他离开。
“小的告退。”
等少年走了之后,定王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了一件事:“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徐老将军的六个儿子似乎是都已经……”
“嗯,朕知道,都已经战死了,如今怕是只剩下这一个有出息的了。”
六个儿子无一生还,这要是放在外头都算是极为罕见的一件事,但若是在边关,在战场,简直再正常不过了,运气差一点,一场下来恨不得就都死的七七八八了。
同样领过兵的定王不禁有些唏嘘:“难怪徐老将军会如此,未免就没有想要保护这少年的意思。”
“但很明显,他跟自己记的叔伯还有祖父一样,极为渴望战场。”叶朔从这少年眼中很轻易就捕捉到了渴望两个字。
“瞧你这话说的,这分明就是两件事。若换成是你,你怕是也不能这么容易就接受吧。”定王看着已经是三个孩子父亲的弟弟。
叶朔想到自己三个女儿,若是她们未来也如这少年一般,喜欢游走于生死的边缘……
叶朔呼吸一滞。
不过便宜大哥有一点说错了,徐老将军之所以如此打压这少年,不光是因为避嫌跟保护,还有更要紧的原因。
就在叶朔想着什么的时候,突然看到对面的便宜大哥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说了一句。
“话说刚刚圣上您可有听到,那少年说自己天生神力。”若论天生神力,定王自己也算是一个。
当初他还觉得这玩意儿极为的稀罕,结果身边天生神力的人越来越多,感觉都已经不值钱了。
“臣年纪大了也就罢了,圣上您也是天生神力,不知这少年比起你来,如何。”
叶朔:“……”
“无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便宜大哥越来越悠闲了,就好像是……他当年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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