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方煜从a医大上完课回来, 没去办公室,先绕去了手术室。
“江叙还没出来?”他看了眼表,“这都几个小时了。”
“情况预想的还复杂, ”搭话的医生摇了摇头, “这手术不好做啊。”他说:“江医生估计自己也知道, 今天只排了这一台, ”他看了眼窗外, “不知道得做到什么时候。”
“他吃了吗?”沈方煜问。
“没有吧,”那医生说:“转移瘤那一块儿都是他做, 切肿瘤稍微走走神就容易切不干净, 又不能换人,根本停不了。”
沈方煜闻言略蹙了眉。
他去更衣室换了衣服,从休息室拿了盒牛奶, 又给盒子表面大致消了毒, 插上吸管走进手术室的时候, 江叙正在给那例库肯勃瘤做手术。
原发灶清除部分已经结束了, 安维没有急着离开,见他来了跟他点了点头, 不过江叙并没有注意到他来。
他绕到江叙身后,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江叙身边的护士, 错开半个身位,微微掀开一点江叙的口罩,把吸管塞进他嘴边。
长时间的手术容易使体力下降, 一般护士或者助手医生都会用这种方式来给主刀医生补充能量, 江叙手里动作没停, 下意识地张开嘴含住吸管, 沈方煜看着他喉结滚动, 牛奶一点点见了底,才收回盒子,从侧后单手帮他整理好口罩。
身边的护士想说些什么,沈方煜比了个嘘声的手势,示意他不用出声,转身拿着牛奶离开了,护士愣了愣,看了一眼沈方煜拿着牛奶盒走远的背影。
他带着手术帽,口罩拉得很高,护士刚刚没有去仔细看他的脸,以为就是平时到饭点了来给医生补充营养的护士,这会儿沈方煜跟他比手势他才认出来,那居然是沈医生!
卧槽,沈医生和江医生不是宿敌吗?
他震惊地看了江叙一眼,见江叙全副身心都聚焦在手术刀上,没有察觉来人是谁。
“擦汗。”
江叙骤然出声。
“哦哦好。”护士赶紧帮他擦额角的汗,把刚刚的一点儿惊讶抛到了九霄云外。
擦完了汗,他也给刚刚的所见找出了一个合理的理由——可能是值班的护士有事,沈医生是被临时拉来帮忙的,他热心,不论多小的忙都会帮一帮。
他方才都没看一眼江叙,大概也不知道正在动手术的是江叙。
小护士被自己的想法说服,看着江叙,信服地点了点头。
又等了两个多小时,江叙才一脸疲惫地从手术室出来,看见沈方煜,他眼里的倦意散了散。
“怎么样?”
“挺顺利的,”江叙说:“我觉得……她挺有希望的。”
沈方煜双手搭上他的肩,用力给他按压着,闻言提醒道:“这话你跟我说说就行,别跟病人说。”
肌肉酸痛后的松弛让江叙的神经舒缓了不少,他背对着沈方煜,闻言扭头瞥了沈方煜一眼又收回目光,“嗯,我知道。”
沈方煜点点头,把手往中间挪了挪,准备帮他按按后颈,却被江叙抬手挡开了。
他意味不明地看了沈方煜一眼,“以后别碰我脖子。”
“你怕我分不清轻重压到颈动脉窦?”沈方煜说完,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带着一点捉弄地笑意道:“还是怕痒啊?”
见江叙不说话,他直接向前探了探身,往江叙的后脖颈吹了一口气,江叙蓦地站起来,带着几分怒意瞪了他一眼。
沈方煜登时双手举过头顶,飞快地道歉道:“我错了。”
然后在江叙并不友善的目光下,硬生生咽下了下一句:“……下次还敢。”
任渺术后恢复得很快,放化疗方案也逐渐提上了日程,调休之前,江叙特意去病房看了一眼她的情况,没想到刚走到门口就撞上了沈方煜。
病房都是三人间,每两张床之间都有布帘子,最靠近门口的那张床上没人,可它和中间那张床之间的帘子却拉着。
任渺睡在最里间的那张床上,江叙考虑到她可能是有事,正想出声先问问她的情况,身后却突然传来一股力道,沈方煜将他一把笼在怀里,抬手捂住了他将要出口的话音,还给他比了个嘘声的手势。
后背落入温暖的怀抱里,江叙一怔,正要还手,沈方煜忽然在他耳边压低了声音威胁道:“你要乱动我碰你脖子了啊?”
江叙:“……”
他正琢磨着沈方煜今天又在抽什么风,片刻后,却听到了从布帘里传来的声音。
窗外的微风吹动着白色的帘子,两道影子影影绰绰的,江叙看不见人,只能听见是两个女孩在聊天。
“我今天才发现你叫任渺,这也太巧了,”活泼些的那个声音说:“我叫任瀚,你看我们的名字是不是跟亲姐妹一样。”
“是很巧,”另外一个声音要虚弱些,也更柔声细气些,“好像年纪也差不多大。”
“是哎,你得了什么病啊?”任瀚问完她没等回答,先说起了自己的情况:“我本来没想到自己会得病,没想到居然意外检查出来一个什么子宫肌瘤。”
“医生说我例假一直出血量大就是因为这个,还查出来贫血!吓死我了,我从来没生过这么大的病,过两天我还要做手术,”她听起来真情实感地害怕,想找一点互相取暖的安慰感,“你做手术了吗?”
任渺看着她,那双温柔的眼睛里闪烁着几分羡慕,“我做过了,但我好像……病得很重,我父母不告诉我生了什么病,总说……不严重的。”
“啊?”
任渺很轻地叹气道:“从小到大,他们都管我管的很严,不许我玩超过一小时的电脑,会没收我的课外小说,让我练琴,可是我生病之后,他们却问我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说他们不会再限制我了。”
任渺的脸上带着一点苦笑,“我想可能是因为,我时日无多了吧。”
“怎么可能,你现在看起来好好的,明明很健康啊,”任瀚说:“你是不是想多了,你爸妈肯定是太关心你了才会这样。”她说:“我可羡慕你了,生个病那么多家人来看你,你父母也总是陪在你身边,不像我,我都要做手术了,我爸妈都没时间来,说是手术当天再来。”
她之前就想找任渺聊天,可是任渺的父母一直守在她边上,她也不好开口,这会儿任渺的亲戚过来看她,她父母起身出去送亲戚,她才寻到机会和任渺说话。
“你爸妈不管你吗?”任渺看着任瀚那头绿色头发和满胳膊的纹身,突然有点羡慕。
任瀚摇摇头,看起来有些委屈,“他们很忙,忙着投资,忙着赚钱……”所以她一个人每天都很孤独,保姆只会照顾她,却不会关心她。
可无论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哪怕是染出格的发色,做出再叛逆的事情,她父母都无动于衷。
她故意翘课,不学习,让成绩下降,让班主任给她的家长打电话,结果她妈妈跟她打电话说要是不想学习就送她出国,然后更卖力地去挣出国的学费了。
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知道她父母很爱她,可她只是想要一点关心,直到又是一个网上冲浪的夜晚,她无意中翻到了女性权益保障协会的宣传单。
她觉得她也需要帮助,可她既不符合协会所说的缺钱,也没有重大疾病。
她只是想要个人陪她。
抱着一点微乎其微的希望,任瀚在一众会员中挑中了看起来很好相处的颜华,随便胡诌了一个听起来很严重的病名,给她发了邮件,没想到颜华居然很快联系了她。
在颜华身边,她终于感受到了一点关心,可是颜华也很忙,她忙着工作,也忙着帮助其他比她更需要帮助的人。
“那我来关心你,好不好?”任渺突然道。
任瀚:“啊?”
“虽然可能不能关心你太久了,”任渺望着她:“但是我保证,我活着的时候,每天都会关心你。”
任瀚心里热热的,又有些别扭,于是拿别的话回答道:“都说了你不会死的!”
任渺抿了抿唇,“其实我有一天,偷偷看了我妈妈和姨妈的聊天记录,”她解释道:“我只看了几句,没看到我的病是什么,但他们提到了化疗,我看电视剧里……都是癌症才要化疗的。”
任瀚下意识接道:“真的吗?”
可说完又觉得这种事不会有错,她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尴尬,“对不起……”
“没关系,”任渺笑了笑,“能认识你,跟你说话我很开心。”她望着窗外的白云,似是有些无奈,“其他人跟我说话都小心翼翼的。”
“没事的任渺,”任瀚说:“我听说癌症也不一定会死的。”
“但死亡率很高。”
“死亡率很高怕什么!”任瀚说:“只要死亡率不是百分之百,你就有可能是那个幸运儿!”她大着嗓门安慰道:“自信点,你这么好,老天爷舍不得让你死的!”
她边说着边去抓自己的头发,看着任瀚轻松地把那顶绿头发扯了下来,任渺瞪大了眼睛。
“是假发,”任瀚说:“这样的假发我还有好多,”她握起一缕任渺的头发,任渺的一头黑发很漂亮,长长地披在肩头,“我听说化疗会掉头发,到时候我可以把我的假发送给你,什么颜色的都有,比你这个还漂亮。”
“你到时候没有头发还不用带头套,多方便,我还有好多配套的s服也可以给你穿,”看到任渺有些茫然的眼神,任瀚问:“你知道什么是s服吗?”
任渺摇摇头。
“就是这种,”任瀚拿出手机点开相册给任渺看,“这些都是动漫角色,我们可以扮成他们的样子,就叫spy,你这么漂亮,长得就跟动漫人物一样,出s肯定好看,到时候我就给你拍照,你有什么喜欢的漫画吗?”
“我妈……不让我看这些。”任渺说。
“她现在已经让你看了,”任瀚说:“你当我的好朋友,以后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要什么就要什么,我都陪着你。”
“真的吗?”
“嗯!”任瀚说:“你不信我们就拉钩。”
白色的帘子轻轻摇曳着,女孩的影子被光斜斜地打在布帘上,隐约间,能看见两人拉钩交叠的手,听见短暂却美好的笑声。
江叙从沈方煜怀里睁开,敛了眉眼,转身往病房外走。
沈方煜追上去,“不去查房了?”
“等她们聊完再去吧。”江叙不太忍心打断这一幕,“任瀚的手术还没做吗?”
“嗯,”沈方煜说:“明天做,我刚本来也是想去确认一下她的情况,后天排的门诊我跟人调过班了,明天晚上下了手术就和你回b市。”
他把高铁票递给江叙,“后天晚上回来?”
江叙点点头,调休的时间很紧,他的工作一环接一环,根本歇不下来,一天时间已经很多了。
疾驰的高铁上,窗外树木葱茏,江叙靠着椅背打算看看文献,沈方煜瞥了他一眼,不容置疑地关上他的屏幕。
“睡觉。”
“还早。”江叙反驳道。
“睡会儿吧,”沈方煜意有所指道:“我怕你晚上失眠。”
江叙顿了顿,最后还是收起平板,闭上了眼睛。
或许是有些紧张,亦或许是有些别的思绪,江叙的入睡显得有些艰难,过了很久,他才好不容易感受到了一点困倦,可刚准备陷入黑甜的梦乡,身旁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哭声。
几个月大的小婴儿扯着嗓门像是想把整个高铁掀翻,一时周遭人都侧目而视,怀抱着孩子的母亲露出尴尬的神色,脸上挂着歉意的苦笑,然而小孩子没有那么多心思和愧疚感,依旧哭声震天,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委屈了。
虽然江叙在科室听习惯了这样的哭声,但这会儿他的神经似乎格外敏感,孩子如雷贯耳的声响让他的头有点轻微的痛,他闭着眼,想重新寻回那点睡意,孩子却像是跟他对着干似的,又拔高了分贝。
“你哄哄孩子啊,”女人身后的大妈是个暴脾气,“你不嫌吵我们还嫌吵呢。”
抱孩子的母亲垂下眼连连道歉,“我哄了,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哭成这样,真是对不起。”
大妈见她这幅态度,不好再说下去,只能撇了撇嘴,嘀咕了一句,“怎么带孩子的你。”
那母亲一听见这句话眼圈就有些红了,赶忙去拍孩子的背,可小孩儿的哭闹总是不太讲道理,明明刚喂过奶,也没着凉,可就是哭个不停,寻不到缘故,反而她越哄孩子哭得越厉害。
“让我试试行吗?”沈方煜突然站起来,走到女人身边。
“啊?”
沈方煜扫了一眼江叙,对女人说:“我是产科的大夫。”
小孩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女人抬头看了看沈方煜又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孩子,有些犹豫。
“你让他试试吧,”不堪其扰的大妈开口劝道:“反正这会儿在车上又没到站,你也不用怕他是拍花子的给你把孩子抱走了,大家伙儿都看着呢,再说小伙子看着也不像坏人。”
“那……那多谢您了。”女人极其小心翼翼地松开手,沈方煜弯下腰,一手扶着孩子的脖子,一手托着他的屁股,把孩子接到了怀里。
那孩子看起来六七个月左右,长得挺胖,沈方煜抱得倒不算费力,任由小孩儿用肉嘟嘟的胳膊勾着他的脖子,半卷起的袖口因为用力露出清晰的肌肉线条,他有节律地轻轻摇着孩子,让孩子贴在他胸口,小声哼着歌。
过了一会儿,那孩子还真的稍微安静了一点儿,沈方煜停止了摇动,把孩子抱到车厢连接处的窗边。
窗外的景色疾驰,传来低频而稳定的白噪音,那孩子像是被窗外的风景吸引了注意力,盯着看了一会儿,沈方煜也安静下来,轻轻拍着孩子的背,直到孩子彻底忘记了要哭,他才把孩子的头轻轻贴在他颈侧,没过多大会儿,胸口就传来了平稳的呼吸声。
大人有节律的心跳声和呼吸声是哄睡孩子最好的法宝。
他又抱了一会儿,确定孩子彻底睡熟了,才很轻地把孩子交回了女人手里。
“不愧是产科大夫,还真有两把刷子啊。”那大妈压低了嗓门儿夸了一句,女人也露出感激的神情。
沈方煜笑了笑,坐回江叙身边,见他的眉心还微微蹙着,“不吵了,还是睡不着?”
江叙“嗯”了一声,半睁开眼睛看了沈方煜一眼,“那孩子睡了?”
“那当然,”沈方煜笑道:“就没有我抱着哄不睡的小孩儿。”
妇产科的大夫可没有哄孩子睡觉这种副业,江叙问:“你还哄过谁?”
“我大哥的孩子。”
“亲哥?”
“嗯。”
江叙意外道:“你不是独生子女?”
他出生那几年,正是计划生育严格的时候,江叙身边的大多数同学朋友都是独生子女。
“看,你一点儿都不关心我,”沈方煜转了话头,“所以我可有经验了,要不我哄你睡?”
江叙翻了个白眼。
“试试呗,你不敢?”
两次翻车的江叙终于识破了沈方煜的激将法,“你少激我。”
“那你上不上钩嘛。”
江叙直接闭上眼睛,无视了聒噪的沈医生。
半小时后,越躺越清醒的江叙再次睁开眼,生无可恋地看了一眼窗外已经黑下去的景色。
“怎么?还是睡不着啊?”沈方煜一眼就捕捉到了他的神色,伸出胳膊道:“我就说让你试试。”
江叙的太阳穴跳了跳,有点痛。
……算了,他想,试一下就试一下。
江叙面无表情地偏头靠到沈方煜胸口。
“你——”
怀里骤然一沉,先前还在打嘴炮的沈方煜跟被按下暂停键似的,突然就哑火了。
“试试看吧。”江叙破罐子破摔道。
胸口温热着,沈方煜怔愣片刻,才像是骤然回神似的,小心翼翼地掀起两人之间的护栏。
他僵硬地抬手笼过江叙,轻轻拍在他背上,突然有点不知道手该往哪里放了。
“你心跳好吵。”江叙闭着眼评价道。
“那你……往上靠一点?”沈方煜咽了口唾沫,“可能是你耳朵恰好贴在心音听诊区。”
江叙贴着他往上挪了挪,靠上他颈侧,柔软的发尾扫在沈方煜下颌,沈方煜觉得就像一阵火从胸口烧到颈侧似的,眼下还有向脖颈之上蔓延的趋势。
“你是不是心动过速,”江叙就刚才听到的心音给沈方煜下了诊断,顺便附上了医嘱,“回去有时间去查个心电图。”
“嗯……好。”沈方煜满脑子浆糊地敷衍道:“可能是有点热。”
江叙没再出声了,沈方煜的脑子却越来越混乱,胸口侧颈真实的触感让他莫名地又想起了那些破碎的梦。
他深吸一口气,垂眼望向江叙。
男人此时无比真实地靠在他怀中,神情毫不设防,带着几分浅淡的疲惫,却无端有些勾人,他的呼吸落在沈方煜的脖颈上,在他的侧颈染上了一片红,要是江叙这时候睁开眼,或许还能看见他鬓边的薄汗,和那张神情并不平静的脸。
没敲门冒犯过江叙一次之后,他虽然没有刻意和江叙保持距离,但也一直克制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些让人心猿意马的回忆。
他不想再因为这种事情让江叙不高兴。
原本他以为自己已经免疫了江叙对他莫名其妙的吸引,可现在那些被压抑的东西仿佛又卷土重来,甚至还有了愈演愈烈的趋势。
沈方煜突然有点佩服柳下惠,人家抱着一个异性都能坐怀不乱,他只是抱着同为男性的江叙,怎么就生出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念头。
他以前也不是这么禁不住撩拨的人啊,况且江叙还没撩拨他。
沈方煜想不明白,他一个直了这么多年的直男,到底为什么会对江叙有这么多的旖念。
或许江叙说的对,他确实应该去医院看一看,做做检查,但不是去看心脏,而是去看看男科。
江叙显然不知道沈方煜心里头这么多的弯弯绕绕,沈方煜穿的很薄,身上温度有些高,但靠着睡觉正好。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沈方煜的呼吸声似乎略有些重,但这样的声音却格外催眠,没一会儿就让他觉得困了。
半梦半醒间,他闻到了沈方煜身上淡淡的松木香,尾调有点温柔的甜味,像是缠绵过后的清晨,给人一种放松而舒缓的安心感。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靠着这个味道把那个小孩子哄睡的。
沈方煜喜欢用香水,也喜欢在家里点熏香,但因为他用的那些味道都很淡,江叙有点鼻炎,一直没什么感觉,每次沈方煜拉着他欣赏,他都无动于衷。
可或许是因为挨得太近,他今天居然闻见了。
柔和的香味包裹着他,年轻的气息像是初雨后的青草上,绽出了一朵挨一朵的蓝风铃,风一吹,花就会微微摇曳。
不对,江叙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这好像并不是他第一次闻见沈方煜身上的香味。
上一次,他们似乎也挨得很近,那时的味道似乎比现在要更加浓烈,张扬而暧/昧的气息里,仿佛还混杂着厚重的酒香。
然而他来不及想清楚后文,已经彻底陷入了黑沉沉的梦乡,梦里的蓝风铃开了一片,层层叠叠,随风摇曳,最后化成了一个男孩蓝颜色的校服。
朦朦胧胧的,江叙想,好像似乎……还是个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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