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虎心想你这确实挺不会说话,居然明面上当着警察的面说我们会被凌秦两口子花言巧语迷惑,当即回怼道:“你这人说话也真够难听的,把我们警察当什么了?”
“再说你连打架吐口水这种事都做出来了,谁知道会不会故意下毒把他们逼出美食街呢?”
“警察同志您别介意,我老公就这急性子。”
雷富强老婆李凤萍忙站出来把丈夫推开了,陪着笑脸解释,“实话说,我们家确实跟他家有矛盾,但真不至于做出下毒这种事来。”
岑柏照常查验了一番,发现她们家用的盛水容器跟凌秦家的不太一样,雷富强家是蓝色塑料桶,凌秦家是棕色水缸,他问道:“你们家平时做生意用水也是去附近的取水点取水吗?”
李凤萍点了点头,“那边拉水比较方便。”
第二家馄饨摊问完,岑柏带着徐志虎来了第三家馄饨摊,这家是对老夫妻,年龄都挺大了,家里孩子多,退休金不够用,从厂里退休后夫妻俩就过来摆摊挣点日用钱,他们家主要卖鱼丸,馄饨卖得不好,是以跟前面凌家和雷家也没什么矛盾,每日收益还算过得去。
夫妻俩身子骨不太好,走路很慢。
岑柏觉得取水点问题很大,依然问了他们的取水方面的事情,“怎么没看到你们装水的桶?”
“在这里。”
老人给他指了下,岑柏一看,都放在墙边,是四个小型的水桶,“你们的水也是去取水点拉的吗?”
老人轻声回:“我们不是,大桶水太重了不好拉,我们的水都是儿子上班路上顺带帮我们拉过来的。”
岑柏也确实看到了水桶上的绳,估计是老人孩子绑在车上带来的。
每家的盛水的东西都不一样,各有特点,这么说来,凶手完全可以分辨出凌秦家的水桶,三家馄饨摊问询完,半个多小时过去了。
岑柏去看别的队员进度,万顺这边问到了一家海鲜烧烤摊,他走上前站在一旁静静听着,面对万顺的问询,老板娘性格泼辣,丝毫不惧警察,嗓门很大,“我们跟那馄饨摊各卖各的,八竿子打不着,连话都没说过几句。”
“再说我们生意也很好,警察同志你去打听打听,每天光准备肉串都忙不过来了,哪有心思去算计人啊。”
边说她手上还处理着韭菜,把韭菜往签子上串,忙碌不停,动作又快又准。
万顺见问不出什么,转身向下一家甜粥摊走了,一旁唐继军一直在记录,岑柏看他们已经问了六家,就近提前看了下记录的内容。
甜粥摊是最近半年刚来的,都是在家把粥煮好直接拉过来卖,车子上都是用大木桶装着的甜粥,还有碗勺和白糖。
粥是现成的,直接盛出来就成,也不需要太多人,摊子只有老板孙谦一个人守着,“雷富强人很凶的,经常找凌秦他们家麻烦,好几次趁他们生意好过去捣乱,搞得我们也是苦不堪言,一闹起来客人净想着看热闹了,也没人买吃的了。”
孙谦性格平和,声音也是慢悠悠的,有条不紊回答着万顺的问题。
甜粥摊没什么问题,万顺问完了想走,忽听旁边爆发出一声怒吼,“干快点啊,磨磨唧唧的,等下客人就来了,让你给炭点个火都点不着。”
“快了快了,你别催。”
男人懦弱应声,重新点火,用扇子扇了扇。
岑柏注意到是刚才烧烤摊的动静,停下脚步看了眼,万顺也狐疑看了过去。
一个大男人被老婆训得跟孙子似的,叫他干什么就干什么,稍微慢点就要挨骂,同样是男人,孙谦不禁同情起苏怀发,替他说了句好话,“秀莲姐,警察也在呢,你好歹给苏大哥留点面子。”
赵秀莲哼了声,“你甭管,谁让他干活不用心。”
苏怀发似乎习惯了,缩着肩畏畏缩缩的,冲孙谦笑笑,反而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没事,怪我怪我,手太笨。”
孙谦看警察还没走,跟他们解释了下,“他们夫妻俩就这样,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谁家没本难念的经,这世道,贫贱夫妻百事哀,想做到相敬如宾难,夫妻双方,有钱有本事的一方才占据主导地位,没本事的挨骂挨打都只能受着。
他们是来办案的,不是管人家家务事的,岑柏收回视线,继续问下一个商户,这会儿街道处的负责人收到消息也过来了,“警察同志,怎么这是?”
岑柏跟他说了下自己的来意,担心投毒人害怕事情败露已经潜逃,问他要来了美食街所有的商户名单,一一对照今天是否有没来摆摊的。
这时美食街所有商户问询也结束了,岑柏看了下,基本名单上的商户都来了。
暮色降临,路灯也亮了起来,美食街升起了香味,顾客渐渐涌了进来,经过这一遭,凌秦跟王娟是不敢做生意了,不顾笼屉里包好的馄饨,拉着车提前退场了。
雷富强瞧见得意一笑,“苍天有眼,也不知道是哪个好心人主持公道。”
岑柏带人来了众多商户都说起过的取水点,来的路上他还想现在洪江市哪还有可以免费打水的地方,到了才发现哪是什么水龙头,分明就是从压水井里面抽地下水来用。
挺破旧的一个院子,已经没人住了,他们去的时候还有工人拿着水壶在接水喝,卫生很差,可以说只有水算干净的。
看到这场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徐志虎乐了,“这些商户啊,嘴里实话还真不多,估计怕我们说他们饮食卫生不好,不敢说真话。”
唐继军接话说,“也有说实话的,有个商户说这一片都拆迁了,所以没主了,他们碰巧发现美食街还有这一个地方可以取水喝,一传十十传百,就经常过来取水了。”
过去的主人应该是打了水井自用,专门辟出一块地方洗衣服,水流顺着他们铺好的下水道流下去,一路延伸到墙角。
岑柏打着手电筒,沿着下水道看,有的砖上已经生了草,绿油油飘在水上,徐志虎压了几次手柄,水流涓涓而上,没一会儿就从出水口流出来了,唐继军用手接了水,“哎呦,你还别说,这地下水还挺凉。”
岑柏把手电筒对准了水流流下去的方向,突然在水渠边缘的砖缝间看到点点的白色颗粒,他蹲下身仔细看了看,招手喊来别的队员,“这是什么?”
队员们齐齐聚了过来,“像是化肥啊。”
“还有点像石头粒。”
“洗衣粉?”
细看颗粒是有融化倾向的,不过没完全化完,岑柏感觉不是石头,很可能就是凶手用来下毒的东西,他吩咐道:“你们去周围看看有没有类似的白色粉末。”
“好!”
等水流流完了,岑柏用棉签取了点,可惜这物质粘在砖头上还好,一到棉签上就弄不下来了,而且非常容易化掉,他只能跟棉签放在一起保存。
这时唐继军很快也在压水井附近的杂草和地上有了新发现,“这里也有。”
岑柏观察了下,发现这颗粒似乎容易融化在水里,在空气中就是固态,他马上让人一并收集起来,“小心收集带走。”
颗粒出现在压水井附近的草丛里和下水道水渠附近,下水道附近的有一部分已经溶于水了,少部分贴在边缘没化掉。
草丛附近的很隐蔽,说明凶手是有意隐藏的,不会这么笨,还这么明目张胆在下水道也留下痕迹。
岑柏猜测凶手应该就是在凌秦夫妻的水缸里下的毒,但这东西很可能没一下子全在水里融化完,留了一部分在水缸里。
出完摊以后,凌秦夫妻俩又来取水,肯定要简单清洗下水缸,估计这时候发现了缸底有东西,以为是什么沙子,在下水道倒了出来。
用来存水的水缸很大一个,倒的时候不可能一下子随着水全倒出去,根据倒水姿势不同,这才导致有一部分没完全倒进下水道,留了点在砖壁附近。
得到这个结论以后,岑柏一面派人先回警局把收集起来的颗粒拿去鉴定,一面马上带人找到凌秦跟王娟求证,凌秦愣了下,后知后觉想起来,“我以为那东西是沙子,所以在水龙头那里冲了一会儿把沙子冲下去了。”
他恍然大悟,“原来那个是毒药?”
至此,凶手下毒的方式明确了。
徐志虎对他无语了,“还说水龙头呢,分明就是一压水井,诓谁呢?”
“你说说你啊,下馄饨的时候稍微看看水缸里的水咋样,注意点卫生,不就不会有这事了?”
凌秦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以为你们不会去看,毕竟说出去不太好听。”
第一例患者是在七点十分在他们这里吃的馄饨,岑柏估计凶手肯定在这之前就下好毒了,很可能就是他们比较亲近的人,他问道:“昨天早上,从你们取水到开始下馄饨为止,有没有人有机会接近你们的水缸往里面下毒?”
搬水是体力活,一般都是由凌秦去,王娟戳了戳丈夫让他好好想想,“快想。”
凌秦想了下回答,“我当时打水的时候,天刚蒙蒙亮,院里还有三四个人也在打水,打完水我顺便洗了把脸清醒下,具体是谁我也说不上来啊。”
岑柏问道:“都有谁?”
凌秦眼睛转了转,轻声答:“常章,苏怀发,张金银,还有一个廖二燕,当时常章还帮我压水来着。”
“方便说一下当时他们的位置吗?谁距离你的水缸更近。”
凌秦跟他比划了下当时的站位,岑柏依次把这些信息记录下来,合上笔记本,提醒道:“以后我们问你什么,诚实回答,别想着说谎混过去,你说谎的点很可能会耽误我们查案。”
“严重点可是要治罪坐牢的。”
凌秦怕了,连连保证说以后绝对说实话。
再回到警局已经是晚上的十点,岑柏根据这四个人当时在水井旁的站位画了张简单的图,扬声道:“这四家下午是谁去问的,说一下他们的情况。”
万顺先站了起来,“苏怀发跟廖二燕是我,苏怀发是烧烤摊,跟老婆赵秀莲都是本地人,家就住火车站附近,去年9月来美食街摆摊,这个苏怀发跟赵秀莲先前都在铁路局工作,不过苏怀发是厨子,没编制,赵秀莲是乘务员,苏怀发刚开始是自己来美食街摆摊,后来赵秀莲觉得乘务员工作太辛苦,辞职跟他一起来摆摊了。”
“烧烤摊生意挺不错的,不过一般晚上吃烧烤的人比较多,所以赵秀莲只有下午才来,上午苏怀发会一个人来卖包子。这个赵秀莲还挺强势的,经常是苏怀发单方面挨骂,但夫妻俩整体感情也还好,吵吵闹闹二十多年了,还算恩爱吧。”
“烧烤摊跟凌秦和王娟夫妻俩的摊位离得远,平时也没啥矛盾。”
“廖二燕的话,是街尾卖炒面炒年糕的,生意一般般,午饭跟晚饭卖得比较好,夫妻俩都会做饭,经常是轮流掌勺,据旁边商户所说,夫妻俩有两个孩子,都在上学,挺本分的,跟凌秦夫妻也没发生过口角。”
江中成站起来说另外两个人的情况,“我这边是常章跟张金银,常章是个混子,他们家经营范围主要是海鲜,他老婆夏英主要做章鱼小丸子和糖饼,他负责铁板鱿鱼豆腐啥的,不过他这人挺不学无术的,私下经常偷钱,摆摊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家里主要靠夏英撑着,为此两人也经常吵架,要不是有孩子可能就离婚了。”
“还有一个关键的点,夏英跟王娟关系还不错,据说是多年好友,还是夏英介绍王娟夫妻俩过来摆摊的。”
从那句偷钱的话一出,再结合夏英跟王娟是好友,常章的嫌疑更大了。
江中成顿了下继续说,“张金银也是卖烧烤的,生意还行,比赵秀莲家稍微差点,也比他们晚来美食街,不过他手艺不错,近来有要压过赵秀莲家的势头,同行是冤家,反正两家人私下不说话。”
“他跟凌秦的馄饨摊离得近,关系不错,偶尔会互相送吃的。”
“这么看下来,这个常章的嫌疑很大啊,老婆夏英引荐凌秦两口子过来摆摊,结果生意红红火火,比他们还好,心里肯定会不平衡吧。”
高长东看了看当时的站位,“位置也是,他一开始给凌秦压水洗脸,后来两个人又一起走,离得很近,有机会下手。”
岑柏的判断也跟高长东差不多,他看向郑文权问道:“东西送去检验了吧?有说什么时候出结果吗?”
郑文权温声回,“最迟明天下午。”
“那好,今天就先这样,明天传唤他们四个人来审讯,当时就他们四个人跟凌秦在院子里打水,凶手下毒的时候不可能瞒过所有的人眼睛,总有人可能会在无意中看到了什么。”
岑柏先站了起来,“都没吃饭吧?先去食堂吃点饭再回去。”
队员们站起身说了声好,等岑柏吃完饭回到家已经是第二天零点了,家里苏雪桢和平平安安早睡下了,他匆匆洗了个澡也赶紧上床睡觉。
夏天苏雪桢醒得早,让他多睡了会儿,换好衣服去买早饭了。
饭桌上,安安谈起昨天的事情,“爸,我昨天坐公交车回去看到警车了,是有什么案子吗?”
“是有一个,警局从来不缺案子。”
岑柏笑了笑,挑眉问道:“你最近对警局很关心啊?”
安安咬了口紫菜肉包,嘿嘿笑,也不解释。
苏雪桢一早就有手术,吃完饭第一个先走了,岑柏随后跟上,平平安安也踩着自行车去上学了。
岑柏到了警局,先跟队员们简单梳理了下昨天的案件,派人去把这四个人带来警局审讯,他跑了一趟物证鉴定处,路过物证室,刚好碰到陈锡元从里面出来,他打了个招呼,“陈叔,这么早就来物证室啊。”
陈锡元叹气,“最近雨水太多了,空气潮得很,好些证物容易发霉,我来看看,检查下状态。”
物证室现存的物证多是过去他们没能破获的疑案保存下来的物证资料,随着时间流逝,证物状态也在衰减,但有效的保存方式可以最大程度的延长物证初始状态,陈锡元为此一直很费心,希望有朝一日刑侦技术成熟能为受害者主持正义。
陈锡元关上门,“你来这干嘛?又有新案子了?”
“有个蓄意下毒案,我让何威帮我鉴定是什么药品,过来问下结果出来了没。”
“那行,你快点去吧。”
岑柏嗯了声,径直往前走,推开了鉴定处的门,直接问何威:“昨天送来的东西,是什么查出来了吗?”
“你当我是驴啊,这么早就来催。”
何威摘下眼镜擦了擦,“好在我技术好,给你查出来了。”
岑柏神情激动,忙问道:“什么?”
“克百威。”
何威给他看了看,“这个克百威呢,是一种有机化合物,主要作为农药用来杀虫,对水稻螟虫,玉米螟和棉蚜之类的虫子都有很好的防治作用。”
“微溶于水,一般为白色结晶粉末,有剧毒。”
“这东西挺好买到,一般农药商品都有卖。”
原来是农药。
知道这些就差不多了,岑柏拍了拍何威的肩膀,“谢了。”
现在他们已经知道致毒的药物是什么了,岑柏回去立马吩咐队员们先去把四个人抓回来,四队分头行动,他带人去抓嫌疑最大的常章。
结果一去扑了个空,常章不在,老婆夏英也不知道人去哪了。
可能是潜逃了,也可能是出去赌博了。
岑柏留下高长东跟两个队员调查,先回了警局审讯另外三个人,三个人分别被关到不同的审讯室。
其实案子进行到现在,很显然,目前找不到人的常章嫌疑是最大的,他这一跑,另外三个人的嫌疑被大大降低,不过该审讯的还是要审讯,谁也不能确保常章就是投毒案凶手。
三个人都被带到了单一的审讯室,他们的审讯内容也简单,只要说清楚前天早上发生了什么就行。
审讯临开始前,徐志虎凑近跟他说了个笑话,“岑哥,我们刚才去抓苏怀发,你不知道他吓成什么样,双腿打颤,脸色煞白,整个人直接僵住了,胆子可太小了。”
“真的?”
“真的。”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古话是有道理的,难不成他们真猜错了?苏怀发才是下毒案的凶手?
岑柏本来不打算参与审讯,听他这么说中途又改了主意,参与到苏怀发的审讯中来,走进了审讯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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