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猪爹爹,小殿下,小殿下喝一点点水呀~"
奶团子从书里抬起脑袋来,指着自己的小嘴巴,双眸弯弯。
小殿下学好久好久,厉害了!
厉害休息一下呀。
周尚书朝堂之上舌灿莲花,能言善辩,对上小殿下这软声讨吃要喝,竟是话语打结,有些束手无措。
“周意然!”
他扬声喊,正色吩咐道,“去给小殿下端盏甜水来,快些。”
周意然:......
老头子一本正经地使唤,周意然半句话都不多说,老老实实转身出去了。
府上三个大大小小的爷们儿,唯有周夫人那处有小姑娘家爱喝的甜水,于是脚步一转,半道就将给周夫人送过去的秋梨茶分了半壶来。
———
“谢谢周周哥哥~”
胖丫头自力更生,接过小杯子握在手中,仰头一饮为敬。
咂吧两下嘴,又伸出小杯子去嗷嗷待哺。
“再来一杯~满上,诸位大臣,满上呀~”
“......"
周意然倒水的手抖了一下,抿着唇。
小丫头完全是脱口而出,全然不知道自己学舌一般说了什么东西。
“小哥姐,小哥姐喝!”
她顾着自己,也不忘招呼一旁的温如烛。
温如烛连连摆手,拒绝道,“小殿下喝就好,我,我不爱这些。”
周天方才被下人叫走,说是有要事处理,此刻书房内只有周意然同两个孩子,季楚在自己院子里温书。
最小的那个歪在圈椅上,屋子里热,外衫都脱了,只穿着夹棉的绣花比甲,裙子底下的小短腿习惯性地踢着。
大一些的正襟危坐,在周天这处学了有一下午,都未松懈随意过分毫,现在更是连杯甜水都拒而不要。
周意然从前并未怎么接触过孩子,但最近长了见识,脚下一溜的娃娃,就没有不爱甜的,就连季楚都只是藏得深。
他指节一按,指骨突起有力,挪了杯放在她身前,惜字如金。
“殿下请。”
温如烛眨了下眼,看着面前一大一小。
小的一声一声地唤着她“快些喝呀,好喝好喝!”然后仰头干给她看。
大的这个神色淡淡,没什么反应。
放在书卷上的手动了动,不知怎地,心底有些痒痒。
鬼使神差地端起了杯子,有礼道谢,“多谢永嘉殿下,多谢周大人。”
抿了一口,确实很甜,哪有如她自己所说的那般不喜欢。
不过是时刻谨记着老师教导的,衣食住行,皆有欲望,为君一道,便是克制。
傅锦梨还是颇记初心的,见她喝了,一扭头又趴在了书本上,板着小脸,气势很足。
“不说话啦!读书书了,小梨子读书啦!”
可周天不在,这重任不免就落在了周意然身上。
周意然:......
他自觉没有父亲那样耐得住的性子跟巧言的唇舌,只平静地将视线放在了温如烛身上,朝她颔首。
“下官才疏学浅,劳烦如烛殿下了。”
如烛殿下:?
周意然闷葫芦一样守在一旁,温如烛赶鸭子上架头皮发麻。
可偏偏傅锦梨学东西又实在静不下来,于是乎——
“这句释意便是——”
“小哥姐~小梨子,手痛痛了呀~”
“春见可遇时——”
“小哥姐,饿不饿呀,吃糕糕啊~”
“......”
她插科打诨,仰着一张胖脸,小手规矩抱好放在案上,无辜极了。
正要唤她安静些,可她小嘴一张一合就能将你方才教的都一字不落复述下来,还捏着不知从何处拿出的蜜饯举着递到你唇边。
这谁下的去嘴说,张开嘴一口咬住,最多只能道一句“好甜”罢了。
最后,离去时,温如烛心底难免觉得愧对自己远在苍涟的老师,竟在这样的圣贤时刻又是吃又是喝的,简直有辱斯文!
不过,秋梨茶当真润喉啊,永嘉小殿下的日子当真安逸啊。
沉着脸做少年打扮的苍涟殿下,心中慨叹连连。
又想起小孩儿临走时说的那句“还来呀,温温再会明日见”。
温如烛轻咳一声,对外头的贴身侍者吩咐道,“周尚书当真名不虚传,受益匪浅,明日再来。”
***
“哟,学成归来。”
傅应绝看着胖丫头小腿有力地蹬着,一颠儿一颠儿地跑进来。
上一瞬还冷眼冷情的男人,忽地就笑了。
“怎么,你哥教得如何?”
脸上带着幸灾乐祸,抬手就将站在脚边要抱的小孩儿举起来。
“不知道呀~”
奶团子使劲蹭蹭,一整天没见爹爹了!
天很黑很黑才回来呢!
“周周哥哥想,爹爹想不想呀~”
周周哥哥都想小梨子了,爹爹想不想呀!
“不想。”
老父亲嘴硬,又旁敲侧击地打听,“跟着你周周哥哥都学了些什么。”
一想到周意然站在那儿,被小孩儿烦得炸毛,半句话都憋不出来的样子,他险些乐出了声。
他一问,小孩儿就摇头晃脑地回答他,“周周哥哥,不会!只会打拳头呀!”
她绷着脸,压低嗓子,学着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可一张嘴,又是奶声奶气,“抱歉呀,臣愚钝呀,勿要,勿要教坏小殿下!”
她眉眼稚嫩,偏学着语重心长的模样,拧着胖脸。
“如烛殿下,小哥姐,麻烦啦~”
傅应绝:......
这样生动形象了,傅应绝哪还能不知怎么回事。
他眉头折起,“他没教?”
想到些什么,竟是气笑了,“好好好。”
他不痛快,周意然竟耍心眼逃过一劫!
“油嘴滑舌!”
犹嫌不够,又啐一句,“欺君罔上!”
周意然才高八斗谁人不知,今日竟学了滑头,耍小心思!
好一个愚钝!
看着怀里的胖娃娃,傅应绝心头百感交集,一时之间竟是恼羞成怒,口不择言!
他恶向胆边生,来不及反应,话语已经冲动地出了口。
“不许再同他多言了!朕叫你兄妹俩即日断绝关系!”
当哥?
便是真真正正叫他傅应绝一声爹,这个亲都是不认了!
他实在幼稚得狠了,自己受苦几日,也不想放他周意然置身事外,谁知最后却是一通空话。
合着到头来,遭罪的只他一个?
断绝关系?
小孩儿没怎么懂,便礼貌地问他,“断绝,要砍一下,砍几刀哇,爹爹。”
“手脚全给朕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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