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衙有钱,谢钦想要做的很多事,都不用再束手束脚。
本地百姓抵触修路也无妨,他便让整个岩族都来做活,能出力的便给出力的工钱,不能出力便做些力所能及的活儿,得一份不多的工钱,还有每日的饭食。
不过岩峻等挟持过尹明毓的岩族青壮,没有工钱,及至他任期结束终止。
谢钦派人对他们说得极明白,他们既犯下大错,便要受到处罚,服劳役抵罪已经是宽大处理。
岩峻并无任何不满,这段时日经历过种种事情,各种情绪反复敲打,终于开始沉淀下来,认真地学着去做一个合格的未来族长。
岩族村子仅有的一些田地也不能荒废,便由曲婆子等一些留守的老人暂时侍弄。
至于岩族村的孩子们,谢钦给了他们一个读书的机会。
谢钦想要启民智,最容易改变的便是南越年轻的一代,年轻的已经就学的学子们,他已经在整顿,更小的孩子们也不容易忽视。
哪怕会写自己的名字,会算几个数,都是好的开始,都可能是命运扭转的可能性。
而他如今有钱,又受先前闹市宣读律法启发,干脆便在衙署大门西边儿宽阔的空地上,搭了个简易的棚子,打算再雇佣几个老童生,免费为州城内所有的孩子启蒙。
只要他们想读书,就可以来。就算是成年人,只要有向学之心,也会一视同仁。
读书的机会不易得,但百姓中有太多人习惯了“认命”,习惯了轻视自己,不认为他们和他们的孩子能够跳出一方土地,觉得刺史有钱没地儿花,觉得麻烦,觉得……
总之,许多人对此嗤之以鼻。
百姓们这般,谢钦有所预料,便从岩族村的孩子们开始,让他们做第一批学生。
但州城中有一些人也在从中作梗,并不乐见百姓们启智,是以棚子搭好,雇佣的老童生们却纷纷请辞,谢钦再派人另请他人,也无人应承。
有好处的时候,所有人都殷勤备至;有可能触犯他们利益的时候,又有许多人等着看刺史大人的笑话。
尹明毓早晨出门时,瞧见岩青带着一群岩族的孩子在棚子附近打扫,便坐在马车上冲他们摆摆手。
岩青放下扫帚,快速跑过来,恭敬地问:“夫人,有什么吩咐吗?”
谢策对别的小孩子好奇,他又记得岩青,便想要挤出头看。
尹明毓一只手便按住他,而后透过马车窗,对岩青笑道:“州城有不少乞儿和流浪汉,你若是闲来无事,便多组织些人,打扫州城街道,刺史大人供一餐饭食。”
百姓家半大的孩子,很多甚至能够替父母撑起家,所以她直接便吩咐了。
岩青答应得也痛快,回去便分派人,男孩儿三三五五地跑开,女孩儿则是继续在州城附近扫地。
尹明毓看着那些不敢散开太远的小姑娘们,对金儿道:“让染柳教她们做绣活。”
读书是极有用的。
岩峻当初得到的银子,还剩下一部分,岩族人都知道不能坐吃山空,现下族人能够通过修路做活赚钱,他们也愿意让孩子读书,有新的出路。
不过起初,岩族是要留下女孩儿,只让男孩儿进城的。尹明毓难得要求,岩族才将村子里所有的孩子都送到州城来。
女孩儿们只能靠读书明理明智,不能以此跃龙门,但若有一技之长,未尝不能在长大后当家做主。
尹明毓做不到更多,但也不会再自扰,瞧着那些小姑娘微微一笑,便坐回去,“走吧。”
谢策这时才得了自由,趴到马车窗上,却已经瞧不见岩青,顿时失望。
“很想有小孩子玩儿?”
谢策点头,期待地看着她,“母亲,可以吗?”
谢钦确实有打算给谢策找两个陪读,尹明毓便颔首道:“你用心读书,便可以商量。”
谢策一听,欢喜不已,掰着指头数,“一、二、三……六。”
他数到六根手指,举起手,“母亲,我想要六个小孩子!”
六个小孩子自然不可能。
才二月份,岭南的白日就已经有些热起来了,尹明毓拿着团扇闲适地扇风,慢悠悠地说:“你后日生辰,我和你父亲本打算带你去城外踏青野炊,若是要六个小孩子,踏青便不能带你了。”
谢策问:“母亲,不能都有吗?”
“不能。”
谢策一下子为难极了,伸着六根手指,又舍不得玩伴,又想要踏青。
尹明毓瞥了他纠结成一团的脸蛋一眼,嘴角更加上扬。
而谢策想了好一会儿,才又问道:“母亲,不能六个,可以有几个?”
尹明毓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
谢策小眉头紧皱,不能接受一个,摇头道:“一个太少了。”
尹明毓便问:“那你能接受几个?”
谢策伸出的六根手指,缓缓弯下两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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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明毓不置可否。
谢策瞧着她的神色,便又弯下一根,见她还是没有同意的意思,脸一鼓,嘴噘起,“母亲~”
尹明毓轻摇团扇,丝毫不动摇。
谢策长长地哼出一口气,憋着嘴,不高兴地又弯下一根,只留下两根手指,“母亲,不能再少了。”
“两个?”尹明毓眉眼弯弯,极开明道,“既然是小郎君的要求,那便两个吧。”
谢策:“……”
才不是他的要求。
而谢策性子跟尹明毓学得,极乐观极想得开,很快又期待起生辰,恨不得后天马上便到。
尹明毓将他送到节度使府,便到了新宅,已经来了一些小娘子,各玩儿各的。
刘娘子现下对蹴鞠很是痴迷,也喜欢到这儿来,从来都是最早来的一个。
尹明毓随口说一句,想让蹴鞠在整个州城迅速流行起来,刘娘子就和另外两个小娘子极用心地开始想办法,已经初见成效。
廊下有几个小娘子,正坐在一起读文娘子从京城送来的新写的话本。
尹明毓这一路上买了不少的书,但也不经看,瞧她们极喜欢文娘子的话本,便鼓励这些小娘子们自个儿写,“若是写得好,还可印成册,兴许能卖到京城去。”
几个爱读话本故事的小娘子颇为意动,但又都有些迟疑,“夫人,我们恐怕不行……”
尹明毓很是轻松地笑道:“写得好便额外赚些私房钱,写的不好也当是打发时间了。”
谢钦事忙,尹明毓也不好催促他继续写游记;文娘子呢,天南海北的,两三个月才会送一次信来。
她们中若真有哪个写得好,便又多了一个写书给她看的人。
尹明毓坐在新打的摇椅上,吃着新鲜的果子,听着小娘子们的说话声,笑容平和怡然。
只要起个头,做好引导,大家便会自动自发地努力起来,她就可以重新闲下来,舒服地享受果实。
而没有先生一事,谢钦已经有了应对之法。
他只是在众官员面前,亲口说了一句:“为一州百姓启蒙,便是一州之师,可名载州志,上报京中。只未曾想本地儒生竟是如此高风亮节,不重声名,索性本官的护卫中亦有识字之人,也可暂代此差。”
褚赫则是在谢钦身边,轻轻一叹,“只是可惜,学问上差些。”
一众官员本对这支棚教学不以为然,然此时一听刺史之言,皆心有所动。
若是名声好,甚至传到京城去,益处极多,兴许还能升官,好过在这偏远的地方窝一辈子。
一时间官员们都忍不住意动起来,连跟本地势力牵扯甚深的刘司马亦不例外。
刘司马直接捋着胡须道:“刺史大人,我身为州官,理应为百姓做些实事,且若是能从这些孩童之中发掘出一二天赋卓绝的,将来考得功名,也是刺史大人的政绩,我愿意为大人分忧。”
其他官员一听,纷纷表示:“我等也愿意。”
谢钦面容沉静,赞许道:“诸位自愿教化百姓,实乃南越幸事,既是如此,本官便依诸位之请。”
众官员皆没有任何不愿之色。
这时,谢钦又道:“诸位为民自请,本官自是不能以钱财辱之,便不付酬劳了。”
众官员:“……”
虽然他们本来也没将那点酬劳看在眼里,可刺史大人也太过小气了。
谢钦扫过众人,“怎么?诸位觉得不妥?”
众官员一同摇头,“刺史大人有理,我等全无意见。”
如此,州衙上下一心,教化百姓。
又是愉悦的一天。
·
一日后,尹明毓、谢钦带着谢策出城踏青,褚赫难得休沐,也随他们一同出行。
也没有落下羊。
岭南本就山清水秀,一行人来到目的地,一下马车,瞧见这青山绿水,皆是心旷神怡。
尹明毓闻着山林间清新的空气,一呼一吸之间,整个身体都跟着轻松下来。
谢钦和褚赫日日繁忙,此时在这山水之间,心神也都放松下来,暂时放下那些扰人的事,相对而坐,闲饮几口清茶,好不惬意。
谢策早就憋坏了,牵着羊来回跑。
他能去节度使府或者别处放风,羊还不如他,好不同意来到宅子外头,撒欢儿地跟着他跑。
于是尹明毓他们三个大人喝着茶,就看见一人一羊倏地跑向左边儿,又倏地跑回来,乐此不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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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赫瞧着他们,颇为感慨道:“也就只他在这儿无忧无虑的。”
谢钦亦看着谢策,目露温和。
褚赫又吐出一口浊气,回身问道:“可有酒?此景不饮一杯,属实白来一遭。”
尹明毓哪能不带酒,示意婢女去取。
婢女取来酒之后,褚赫拎起一壶,直接就壶饮,饮下一大口后,喟叹一声,骂道:“那些个无利不起早的,早晚一无所有!”
尹明毓耳朵一热,但她肯定不是褚赫话中包含的人,便抿着酒在心里“呸呸”两声,心道:不是说我,没听见。
褚赫又喝了几口酒,情不自禁地起身,边走向小溪边高声吟诗,发泄着积压于胸的郁气。
他本就是个不羁的性子,忙碌许久,一朝释放,便有些难控,走到小溪边,吟着诗,又提着酒壶打了一套没头没尾的拳。
褚赫边舞着四肢,边喝酒,舞到兴起,直接散开了头发。
谢策听见,忍不住停下脚步,好奇地望过去,不知道这位长辈为何那样儿。
尹明毓瞧他一壶酒没喝完,就醉了,一转眼又瞧见谢钦端正地坐着,慢条斯理地喝酒,不禁大笑。
谢钦侧头望向她,眼神疑惑。
尹明毓摆摆手,笑容却没止住,再一瞧褚赫,便会笑得更欢,“郎君,你不如也高声吟诗一首,与褚郎君相和?”
谢钦见她开怀,眼里泛起笑意,玩笑道:“我只吟诗与你相和。”
青天白日的,没听错吧?
尹明毓微微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地打量着谢钦。
旁人不知道“写诗”的另有涵义,他们彼此都是知晓的。
而谢钦说完,便若无其事地低头饮酒,仿佛他不过是寻常一说。
倒是谢策,恰巧听到他们说“吟诗”,再一看羊伯伯褚赫吟诗的模样,奇怪越发奇怪。
他小小的一个人,跟奇怪的大人们格格不入,便蹲在羊身边,跟他咬耳朵:“先生吟诗,不稳重,羊伯伯也不稳重。”
羊头晃动,扯了扯绳子,牵着谢策去前面嫩草那儿。
谢策跟着它,扭头瞥了一眼父亲母亲,小大人似的一叹:“父亲母亲竟然也不稳重……”
随身看顾他的童奶娘和护卫们垂下头,忍笑。
尹明毓可不知道谢策竟然背地里说她“不稳重”,不过就算知道,她也不会反驳,毕竟她兴致来了,也确实不稳重。
他们要在山间野炊,带了一些食材,还打算就地取材,去溪里叉鱼。
尹明毓有兴趣,但水凉,谢钦不准她下水,她便拿着叉子站在岸边,盯准清澈溪水里游过的鱼儿叉。
她是极有耐心的,等到鱼儿游的慢了,或者停下来,也会大概算计好角度,迅速扎下去。
然而她的叉子一入水,鱼儿便受惊窜出去,水波一荡,尹明毓就找不到鱼了。
一次两次……次次如此。
褚赫瞧见,直接大笑起来。
尹明毓懒得理他,但是他笑声太猖狂,鱼都吓跑了。
这就不是她叉不到鱼了,尹明毓马上为自己找到放弃的理由,打算收叉回去吃现成的。
她方才叉鱼溅起不少水在脚下,脚下石子光滑,这一转身,一脚踩在湿漉漉的石子上,便打了个滑,向身后的溪水仰去。
褚赫一惊,止了笑。
尹明毓一刹那惊慌,挥舞手臂挣扎,想要稳住身体。
但是感觉稳不住了之后,就放弃了,打算放任自己落水。
就在她整个人倾斜,脚掌离开石子的一瞬间,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往回一拉,尹明毓便扑进一个怀抱之中。
谢钦抽走她手里的叉子,扔到岸上,低头问:“没受惊吧?”
尹明毓摇摇头,低头看了一眼两人的鞋,道:“湿了。”
谢钦也低头去看,恰巧尹明毓抬头,他的鼻子便和尹明毓的额头撞在一起,霎时鼻子一酸,眼里不由自主地泛起浅浅的水。
尹明毓哪受得了流眼泪的美人,立即放柔了声音担忧道:“郎君,没事儿吧?”
谢钦撞得不算重,没有流血,便摇头道:“无事。”
但尹明毓看着他眼里泪水刷过的亮光,还记着先前他难得的“柔弱”姿态,反握住谢钦的手腕,拉着他去马车那儿换鞋。
先前,两人一直离得极近,到这时才离得远了些,可手还是相连的。
不远处,褚赫嫌弃地目送他们离开,一转眼就看见水里孤零零的一个人,“啧”了一声,拿起尹明毓方才扔下的叉子,站在岸边叉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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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也奇怪,他孤家寡人一个受到一对夫妻的暴击,叉鱼倒是一叉一个准儿,没多久便收获颇丰。
褚赫带着满满的鱼回去后,尹明毓都嫉妒了,她总会在这样的事情上格外嫉妒别人。
而谢策崇拜地围着褚赫转,谢钦和儿子是鲜明的对比,他拍拍尹明毓的头,安抚道:“无妨,我知道你的好。”
尹明毓……想鱼知道她的好。
可惜鱼不知道,尹明毓就只能多吃些烤鱼,抚慰她的失意。
稍晚些,一行人便收拾收拾,回州衙去。
谢策生辰第二日,便是大娘子的祭日。
他们如今在外,没有谢夫人操持祭祀,尹明毓便让金儿银儿简单办一个祭祀礼,他们全都食素一日。
早膳后,尹明毓和谢钦便带着谢策到暂时供奉大娘子牌位的寺庙中祭拜。
尹明毓站在牌位前望着大娘子的牌位,很平静。
大娘子始终是谢家父子不能忘记,也不该忘记的人,但她并未愧对过大娘子。
只是即便大娘子生前与她们疏离,尹明毓也始终希望,记忆里那个骄傲明媚的女子能够活得好好的。
谢钦复杂地注视着“尹明馥”三个字,良久之后,转向尹明毓,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视线便又重新回到牌位之上。
而两人中间,谢策跪在牌位前,看着牌位上的字,十分陌生。
他大了,知道牌位上的人是他的亲娘,他现在叫“母亲”的人不是生他的人。
可这种清楚,和对生母的陌生,让他渐渐露出些不安来,急切地想要做些什么,不知道该做什么,下意识地靠向尹明毓。
尹明毓正出神,感觉到腿被触碰,低下头就看到谢策正不安地看着她。
平静之中,又生出一丝怅然。
大娘子最爱的一定不是谢钦,是这个孩子。
可他们都记得大娘子各种各样的模样,唯有这个孩子,从来没有生母一丝一毫的印象。
谢策一双大眼睛满是迷茫不安,“母亲……”
谢钦侧头,看向谢策。尹明毓抬头和谢钦对视,随即问谢策:“想知道你生母的事儿吗?”
谢策迟疑地点头,点了两下,又肯定地点了两下。
尹明毓便道:“教你父亲跟你说说吧。”
谢策便看向父亲。
谢钦沉默片刻,就在尹明毓以为他不打算对孩子说什么的时候,他出声道:“你母亲是极好的人……”
谢策一听母亲“好”,眼里的光便亮了些,没有孩子不希望自己的母亲是世间最好的人。
尹明毓也静静地听着,听谢钦如何对谢策说他和大娘子的过往。
谢钦缓缓蹲在谢策面前,如实道:“但那时,父亲不够好。”
谢策歪歪头,反驳:“父亲好的。”
谢钦苦笑,摇头道:“你忘记你从前如何畏惧父亲了吗?”
谢策还有一点之前不敢靠近父亲的记忆,便又住了口。
“我与你母亲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结为夫妻,而那时我们皆年轻气盛,性情不合。”
谢钦既是说了,便没有因为谢策还小或许听不懂,而有所遮掩,直言道:“你母亲有身子之后,情绪起伏颇大,没多久便瘦了很多,几个月后肚子便大的有些吓人。”
“我那时如现在一般忙,你曾祖母和祖母教我常陪伴她,我只能下值后抽出些许时间来看她,但每每相顾无言,或是一言不合便教她情绪激烈。”
尹明毓默然。
谢策则是有些担心地问:“母亲生病了吗?”
“或许是的。”谢钦声音平静,只是越发轻,“后来你母亲忽然要抬婢女作通房,我们又不欢而散。”
谢策眉毛耷拉下来,忧心忡忡地说:“可是母亲生病了啊……”
谢钦点头,沉声道:“是,你母亲是女子,我若多体谅她几分,想必日久之后,也能够相敬如宾。”
但也只是如宾客一般罢了。
盲婚哑嫁,多少夫妻如同他们一般过的,合得来是幸运,合不来便是折磨,只是女子势弱,总要比男子凄惨许多。
谢钦摸摸儿子的头,叹道:“若是你母亲能择一个温柔体贴的夫君,相濡以沫一生,定要比嫁给我过得好。”
谢策不懂,扭着头问:“策儿呢?策儿不就没了?”
谢钦又揉了揉他的头,没有回答他这个天真的问题,只道:“策儿,你比我和你生母强,日后莫要像我们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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