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让到了脂粉铺子的时候,薛宝珠已经看上了不少,让掌柜打包了,掌柜打包好一些,又陪着薛宝珠看其他的。
萧让看着那小山一样的包裹,皱了皱眉头,因为有了刚才的经验,他小声的叫来伙计,低声问:“夫人刚才看上的那些大概需要多少银子?”
伙计简单地算了一下,回到:“大概有五十两。”
什么?五十两!
萧让瞬间有些站不住了。
祖母一共就给了一百两银子,刚买布料就花了五十两,这会儿这点儿脂粉又花五十两,刚逛两间铺子就把钱全部花完了,这薛宝珠心里到底有没有点儿算计?
他说怎么自从他接手管家开始,侯府就一分钱都没有了,就她这么个花法,别说侯府,就是金山银山也花没了,真不知道祖母当年怎么就放心把侯府交给她的!
萧让越想越生气,看薛宝珠还在不停的挑东西,他火气更加高涨,不顾这是在外面,当即就喊了出来:“够了!你还嫌买的不够多!”
彼时薛宝珠正与掌柜的闲聊,侯府是这家的老主户,这掌柜之前送货见过薛宝珠,也说上过几次话,算是熟识。
见薛宝珠买这么多东西,掌柜还夸侯爷对夫人好,给夫人买东西从来不手软。
其实薛宝珠想说这是准备自己花钱买的,但是她想着在外面还是给萧让些面子,家丑外扬,对她也没什么好处,便只是笑笑默认下来。
没想到,萧让突然语出惊人,把掌柜和伙计都吓了一跳。
掌柜的看了一眼萧让又看了一眼薛宝珠尴尬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她哪里想到侯爷这么不经夸,刚说完大方,这会儿就啪啪打脸,想想自己都替他尴尬,别说是薛宝珠了。
想到这里,她看了一眼薛宝珠,只见她眉头紧皱,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萧让。
“我还没买呢,你吼什么?”薛宝珠语气不善的质问道。
萧让气呼呼的指着那对包装好的,问:“没买?那这些是什么?”
薛宝珠冷笑:“那些是我自己花钱买的,还是说侯爷想替我出银子?”
萧让有被薛宝珠阴阳怪气到,当即闭了嘴。
他哪里敢说这样的大话,他现在不似从前,兜里的银子都要掰成瓣的花,就那些东西,他就是把银子都掏出来都不够付的。
薛宝珠虽然生气,但是见他吃瘪,也没再说什么,只点了两个普通的脂粉让掌柜的装起来,临走前还特意强调自己的那一份自己拿着,其他的送到侯府结账。
掌柜的都怀疑自己听错了,或者薛宝珠说错了,她买的那些有五六十两银子那么多,要现结,而送侯府的那些只有简单地两个小脂粉盒,一共都不超过十两银子,还要去侯府结。本来还想问问再确认一遍,但是看到萧让那黑的好像要吃人的脸,还是憋回去了。
看着萧让的背影,掌柜的不禁在心中恶寒,这广阳侯居然这般小气,连自家夫人买点儿胭脂水粉都计较,还真是上不得台面。
想着那些平头百姓都能用得起的东西,他一个侯爵居然都嫌贵,莫不是广阳侯府亏空的厉害,连夫人买胭脂的钱都要靠夫人自己的嫁妆填补?不行,这事儿她得和其他几家店铺的掌柜的通个气,让他们都谨慎做广阳侯府的生意,别到时候结不了银子,白白的损失了。
薛宝珠大包小包的从脂粉铺子出来,让小厮把东西拎上车,然后准备回去,萧让伸出手拦住她,问道:“只买这点儿就回去了?”
薛宝珠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反问道:“侯爷不是嫌我买的多了吗?还有继续逛下去的必要吗?”
萧让气结:“你......”他长长的舒一口气,耐着性子说:“我不是不让你买,只是侯府什么情况你也知道,这一百两还是祖母从自己多年攒下的贴己钱里出的,咱们不为旁的,也要为祖母想想,她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还要补贴小辈儿,你不心疼,也该省着些花,我本想着买完了东西,留下一些还给她老人家,可是现在,你买的那些布料就五十两,这还没给岳丈买补品和文房四宝,算上那些这一百两都不够.......”
薛宝珠看着萧让都有些快不认识他了......她没想过有一天,那个倾全家之财迎娶她的人会因为几十两的东西与她当街对峙。时间真的能把一个人变的如此不堪吗?
“怎么?你看什么?”萧让见薛宝珠不说话,只是盯着自己。
薛宝珠苦笑道:“萧让,我记得你从前不是这样计较的人......”那时候他周围的朋友很多,虽然在她眼里都是些狐朋狗友,但是最起码,那个时候大家喜欢追随着他,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大方,对朋友毫不吝啬,对她更是,只要她想要,萧让就算是倾尽家财也要为她弄来,可是才过去两年,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萧让用近似一种可笑的眼神看着薛宝珠,鄙夷道:“薛宝珠,我们不是小时候的孩子了,侯府上上下下的命运都在我的肩上,我背负的除了这些还有侯府祖辈的希望,我可以率性而为,但是他们呢?侯府一大家子人还要吃饭,还要生活......你没见过战场的残酷,没见过那些流离失所的难民饿的连树根都能吃下去,你只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从前在家有家人宠着,成亲之后又是侯府夫人,你从未吃过苦,不知道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艰辛,这一百两只是你一套衣裙的钱,可是在战场上可以让一个军营的人吃一顿饱饭,人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打仗,你的那些养尊处优都是边疆的战士用性命换回来的,你现在跟我谈计较,生死大事前的计较我萧让不觉得丢脸。”
听完萧让这一席话,薛宝珠猝然一楞,她不得不承认,如今萧让与从前那个浪荡少年不一样了,他褪去了少年的稚气与随性散漫,多了一份男人,一个将军的责任与担当,她既高兴于他长大了,看到了更远地方的水深火热,又悲伤于他会拿战场的残酷来打压她。
他讽刺她没见过战争的残酷,才心安理得享受钱财带来的快乐。可是殊不知,她之所以可以在自己需要的时候花钱买自己的开心,是因为她这些年兢兢业业的付出,她这些年生活的钱财都是自己赚的,侯府花的也是她赚来的。
他身为男儿能在战场上驰骋就是为国为民,那她身为女儿为他照顾好家宅只是养尊处优?
她若是男儿也想去沙场建功立业,名扬天下,可是她生来是女儿身,这个世道对女儿多有限制,无论是哪个女子想在这个世道之下为百姓为国家做些什么事都是不可能实现的,就算是贵为皇后,也不过是做天下女子表率,相夫教子,主理后宫。
他萧让有理想有抱负不去外面使,反而把这些大道理用来贬低自己的夫人,质疑她为何没有心怀天下的胸怀,没有保家卫国的决心?这简直就是个笑话!
薛宝珠没有再说一句话,她对萧让从来没有这般失望过。
以前只觉得他少年心性,但是品质不坏,只要日后加以磨练,必能成材成器,但是今日她发现,他在见过外面的世界之后不是叹于自己的渺小,不去反思自己能力的不足,而是用他那双见过世事沧桑的眼睛嗤笑她,批判她,嘲笑她的无知。
与她相伴一生的人绝不会是这种人,她要的是携手带她去看世间万事万物的人,与她共经历甘苦,有共同的目标,不顾一切前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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