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讯息传送进入亚兰背后的虚拟屏幕之上, 那是冬青她们对容安宇做笔录的经过。
亚兰直接点开了那段监控录像,有意让乔纱和他一起看。
监控之中,容安宇情绪很不稳定, 几度语无伦次, 一会儿说是有个黑蛇非人类闯进来, 被容隐吃了。
一会儿又说, 是入室抢劫。
最后实在崩溃的全部坦白了经过,从36号进入, 到他的儿子容隐的黑狼吞下了36号。
他几次强调, 容隐是受了乔纱的指使才会吞下36号,乔纱有枪, 是乔纱先杀了36号, 又让容隐的怪物狼吞了下去。
容隐什么也不懂,全是被乔纱逼迫引导做的那些事情。
亚兰静静听着,目光一直在乔纱脸上,她没有太大的情绪,甚至一点也不意外容安宇会全部说出来。
“他说的, 是实情吗?”亚兰问她。
乔纱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句句属实,我训导容隐吞下了36号, 不好吗?我替您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用麻烦解决麻烦。
亚兰看着她不说话, 他的计划不是这样的。
可她又确实轻易的解决掉了36号, 这个监管局一直想要解决的麻烦。
“他吞下36号毫不费力,他的能力比您想象中还要厉害。”乔纱对他说:“他这么厉害的非人类,只是监管训导不可惜吗?每年都会有监管局的职员在控制非人类的过程中殉职,人类的能力很难对抗非人类,为什么不用非人类来对抗非人类?”
她的意思那么明显, 亚兰当然听得出来,她在说,为什么不把容隐变成她、监管局的武器?
亚兰静静的坐着,望着她,可心中却涌起浪潮,她猜到了什么?猜到了他预设好的结局吗?
明明他只是走了第一步棋,她却已经主动的朝着他的最终目的而去。
他将她放到容隐的身边,是第一步棋。
他确实想要她接近容隐,训导容隐,成为容隐的软肋,这样掌控了她,就等同于掌控
了容隐。
当初选她,就是因为她是这个世界的女主,更容易攻略容隐。
可是这和他预想的不同,预想中,她就算一步步攻略容隐,也只是成为容隐的软肋。
而现在,她直接让容隐成为了她的武器。
她打乱了他预想的所有计划和节奏,可是又殊途同归。
用容隐来对付非人类,是他想要的结局。
“您不该生气。”乔纱对他说:“您该高兴,高兴我这枚棋子越来越有用了,您该在这个时候好好的利用我。”她的手指点过来,关闭了背后的监控录像。
房间里重归安静。
亚兰仔仔细细的凝视着她,她确实说的没错,她做到了他一直希望她做到的“任务”。
可是她做的太好了,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想,一夜之间从训导容隐,到利用容隐销毁36号。
超乎想象的好,超出掌控的好。
这让他觉得不安。
而且她那么清楚的知道,他在利用她,把自己摆在了棋子的位置。
“乔纱。”亚兰平和的叫了她,“你是不是已经为我想好了下一步?”
她挑了挑眉,洋洋得意的笑着说:“现在阮老爷子已经知道了我是监管局的人,要么您现在就将容隐关入监管中心塔,但我猜那会激怒他,让他更快的黑化失控。”
“哦,对了。”她想起什么似得又说:“你们最好现在就给他注射镇定,暂时不要让他醒过来,不然他醒过来见不到我,一定会失控,他吞并了36号的能力,正处于融合期,恐怕失控起来,监管局很难控制。”
“然后呢?”亚兰耐心的听着,看着,替她说:“要么……”
她没直接回答,而是问道:“我记得监管局里有两位非人类职员?冬青,还有谁?”
原主的记忆里,冬青好像是监管局里的特殊职员,因为冬青也是非人类,但她并非像容隐这样,她没有容易失控的可怕精神体,她只是在成年之后,五感和战斗力变的比常人强百倍。
冬
青更像是强化了身体体能的人类,所以她非常稳定,被亚兰特批进入监管局,成为他的下属。
乔纱记得原文里,监管局有两位“特殊非人类职员”,但另一个原文里没写明是谁。
亚兰没有回答她,直接问:“所以,你是想要容隐也加入监管局的[特殊组]吗?”
“是。”她回答的直截了当,仿佛很满意他这么聪明,能够猜到她想要说的,“特批容隐加入监管局,成为特殊职员,我来负责监管掌控他,这样不不但可以继续监管他,还可以让他去制衡非人类。”
乔纱坐在椅子里,笑眯眯的说:“我这枚好用的棋子,只是放在容家做容太太,监控着容隐,未免也太浪费了。”
亚兰也笑着望她,从前不觉得浪费,如今发现确实浪费,她聪明的可怕,她在算计他,而且算计准了。
“那你认为,你这枚棋子,该放在哪里?”亚兰问她,她说了这么多,算计这么多,不会只是想要容隐加入监管局,她想要什么?
乔纱将右腿轻轻交叠在左腿之上,对他说:“特殊组组长的位置。”
亚兰吃惊极了,他没想到她要是是升职?如果是从前,她想要的,大概是离开容安宇,回到他的身边。
因为从前她刚刚嫁给容安宇的时候,向他提过,如果她能完成监管容隐这项任务,她希望能够和容安宇离婚,回到监管组,她不想要再待在容安宇的身边,她想要回来继续做她的特殊教师,哪怕留在监管局,他的身边只做一个文职。
可现在,她不想要做一个特殊教师了,她想要进入特殊组,成为组长。
她甚至没有提,希望和容安宇离婚。
亚兰不得不承认,特殊组的组长,确实没有人比此刻的她更合适。
她提出了一个完美的“下一步”,仿佛吞掉36号就是在为这一步铺垫。
这是她的设计吗?
“你早就想好了的?”亚兰问她,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的这一步?
“也没有很早
就想好了。”乔纱直言不讳道:“从你发微信告诉我,36号朝容隐而来,我才想要不要试试看。”
试试看容隐能不能成为她的利刃,试试看能不能带着容隐加入监管局。
她可不想只做个“卧底”,在容家和没用的容安宇纠缠。
她的目的,是亚兰。
她的坦白让亚兰也不再说什么,他点了一下头说:“或许该让你试试看。我会申请特批,让你和容隐进入特殊组。”
乔纱笑着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对他说:“也许他已经来了。”
他?
亚兰不明白这个“他”指的是谁。
房门外,有人敲门,低低禀报道:“局长,李常务想要见您,已经到了会议室,同来的还有阮思敏。”
亚兰抬眼看向了乔纱,猛然反应过来,她说的“他”就是李常务,住在翠湖别墅区之中,阮家的邻居。
监管局之所以没有直接进入翠湖,也是因为别墅区里住着的这位李常务。
监管局虽然不归李常务管辖,但许多特批、缉拿手续全要由上头这一层常务的批示。
是她让阮思敏将这位李常务请了过来?
她早就算计好了,一定要进入特殊组,成为组长,是吗?
亚兰忽然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他才是她的“棋子”,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打乱他的所有计划,反客为主,推着他在走。
这是第一次,他产生这种感觉。
乔纱起身,“要不要我去看看容隐?避免他造成什么不必要的伤亡。”
亚兰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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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务室之中。
容隐被注射了镇定,却还是醒了过来,他的体质和常人,乃至一般的非人类都不同,正常剂量的镇定,只是让他头脑昏昏,四肢发软而已。
亚兰和乔纱走进去的时候,容隐像是喝醉了一样,站不稳的将医务室撞的一片混乱。
以撒也在,他正在想办法控制住容隐,将他往病床上压,手里握着手铐,要将容隐铐在病床之上
。
混乱之中,亚兰叫了一声:“以撒,放开他。”
以撒回过头,看向亚兰和他身边的乔纱,乔纱正在望着他,他收回手铐,松开了不受控制的容隐。
容隐从病床上起身,东倒西歪的朝亚兰扑了过来,眼神凶狠极了。
亚兰背后的冬青动了动。
乔纱却比她快一步,上前伸手抱住了容隐,托住他紧绷着的身体,搂进怀里低低说:“抱着我。”
东倒西歪的容隐坠进她的怀里,在昏昏沉沉,神志不清的状态下,下意识的抬起手紧紧抱住了她。
这一抱,就像个开关,他安静了下来,脑袋一歪,在镇定之中昏睡了过去。
以撒和冬青看的瞠目结舌,她比镇定药剂还好用。
亚兰看着抚摸着容隐脊背的乔纱,自己也没察觉到他蹙起了眉头,“从今天起,容隐正式加入特别组。”
以撒吃惊的以为自己没听清,“加入特殊组?以哪种身份?”是被特殊组监管的非人类?还是……
“以试用组员的身份。”亚兰回答道:“明天正式入职,成为你们的同事。”
以撒更吃惊了,容隐这种失控的非人类,成为特殊组的组员??那谁来控制他?他刚刚才吞并了36号。
“明天入职我会做正式介绍。”亚兰不想在医务室里交代特殊组的事情,只对以撒说:“以撒,今晚你陪同乔小姐护送容隐回去。”
名为护送,实为监视。
如今的乔纱让他摸不透,又不放心,他怕她再生出什么事端来。
以撒看向乔纱,什么也没说的点了一下头。
这对他来说,只是寻常的任务。
出了医务室,亚兰又一次叫住了她,他让以撒带着昏睡的容隐先离开,单独和乔纱站在走廊里。
“你在容家的任务已经结束,如果你想,随时可以和容安宇离婚。”亚兰对她说:“我想容安宇也不会不同意。”
经过这一场,容安宇看见乔纱如同看见鬼一样,现在离婚很容易。
“如果你想搬离容家
,可以重新住回我那里。”亚兰声音轻了轻,“密码没有改。”还是她在时的开门密码。
乔纱站在回廊下却微笑着拒绝了他,“不用。虽然我对做容太太没兴趣,但是我对做阮家外孙的继母很满意。”她要想一路畅通无阻,就势必需要阮思敏强大的关系网,就像这一次。
风吹起她的发,她利落的转身离开。
亚兰看着她的背影,笑容一点点沉了下去,她拒绝了回到他身边。
他意识到,这个世界,这一次出现了最大的失误——女主不再爱慕着男主。
这意味着,没有了“爱”这个诱饵,他将无法在掌控住女主。
失控的不止是反派容隐了,还有女主乔纱。
他站在回廊里,望着她离开的背影,慢慢的蹙紧了眉头。
“局长。”冬青出现在他身后,担心的问他:“您在担心什么?”她从未见过局长这么频频皱眉沉思。
是在担心容隐加入特殊组之后的事情吗?
“冬青。”亚兰侧过头来,困惑又认真的问她:“一个女人会为了什么陷入爱河呢?”
冬青愣了一下,她望着亚兰那张神明一般的容颜,脸颊微微发烫,心虚一般垂下了眼,回答道:“我不清楚,或许有时候只需要一个眼神吧。”
是吗?
亚兰重新看回没有人的回廊,或许他该走一走感情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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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狗又吐了,这次正正好吐在了以撒的衣服上。
以撒几乎想要跳车离开,他从来没有见过打了镇定像喝多了一样的非人类。
明明容隐本人安安静静的昏睡在乔纱的怀里,可容隐的精神体却跑了出来——一只正常体型大小的黑狼,东倒西歪的在车子里,呜呜叫着,全吐进他身上。
车子里只有他和乔纱能看见这只精神体,以及这只精神体吐出来的黄色呕吐物。
以撒被那呕吐物的气味熏的也快要吐了,伸手打开了车窗,干呕了一下。
前排的阮老爷子回过头看
他,关切的问:“以撒先生晕车吗?”
阮思敏看不见精神体和呕吐物,只看见以撒突然抽筋一样的做着“推开”的动作,还时不时的干呕。
以撒解释不了,只能闭着眼“恩”了一声。
好在车子很快到了容家老宅。
没回阮家,是因为阮家一片狼藉和血污,阮思敏怕刺激到容隐。
容安宇在车上坐在副驾里,一句话也不敢说。
等到了容家老宅,他第一个下车,对阮思敏说:“爸,我有点急事要赶回市里,你们就……”
“你留下来。”阮思敏直接打开车门对他说:“我有事要和你说。”
容安宇僵硬的站在车门外,看着乔纱推开车门,笑眯眯的看着他,他见鬼一样,下意识的就往后退,这个女人开枪杀人的时候也是这副表情,她比鬼还可怕。
她何止可怕。
直到进入老宅,在客厅里阮思敏和他与乔纱谈话,他才得知了,乔纱居然是监管局的人,不但是监管局的人,老爷子居然还帮着她升职成为了组长。
容安宇听傻了,老爷子什么时候和乔纱联手救得容隐?他怎么什么也不知道?老爷子知不知道是她教唆容隐吃掉另一个非人类的??
看老爷子对乔纱那副感激的样子,容安宇觉得自己就像个傻子,被乔纱这个可怕的女人玩的团团转!
而乔纱只是坐在那里,一切如常的说:“小隐是个可怜的孩子,人心肉长的,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把我当成唯一的朋友,我怎么忍心看他被关进监管塔里?”
容安宇气呆了,什么唯一的朋友,这个女人以为他看不出来,容隐和她的亲密举止吗?她是他的继母,正常的继母会跟继子搂搂抱抱吧吗?
而容隐居然肯亲近她,对她的话言听计从,这是朋友的关系吗?
他不是傻子!
“虽然有些过分,但是我希望乔小姐可以留下来。”阮思敏恳求一般的说:“小隐需要乔小姐,现在除了乔小姐恐怕没有人能照顾小隐了,乔
小姐可以提出任何要求,只要我能办到。”
容安宇立刻就说:“乔小姐之前不是一直想要和我办理离婚吗?我同意了,替你还债那六百万就当是感谢乔小姐,乔小姐抽个时间我们把离婚手续办理了,当然我依旧聘请你做小隐的特殊教师,价钱随便乔小姐开,你看怎么样?”
他要离婚,他哪怕惧怕容隐和这个女人,他也不能忍受自己的儿子和自己的妻子搞在一起,戴这顶离谱的绿帽子。
可乔纱坐在沙发里,将手里的茶杯轻轻放下说:“我没有别的要求,唯一的要求就是,不离婚。”
容安宇恼怒的站了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抗拒他,不和他发生关系的她,现在不离婚的也是她!
“坐下。”阮思敏冷飕飕的瞪了他一眼,“不会好好说话是吗?”
容安宇气的快要疯了,这个女人到底想怎么样?
101也不明白了,“宿主这样的老公您留着干嘛?”为什么不离婚?宿主留着他还有什么用?是为了以后继续利用阮老爷子的关系网吗?
可是,只要容隐还依赖着她,就算她不是容安宇的妻子,阮老爷子也会像这次一样,去替她跑关系,帮她达到目的啊。
乔纱笑着看向容安宇,这个老公是挺没用,除了有钱一无是处,还不如阮老爷子。
但是,她需要人||妻这个身份,这个身份会成为容隐的阻力,她不能完全属于容隐。
驯化和爱不同,爱可以拥有。
驯化是成为他无法得到的[太阳]。
就像亚兰驯化了女主,因为女主知道她永远配不上亚兰,所以为他付出一切也觉得不够。
“就像我驯化了你,因为我随时会抽身离开,永远不会和你绑定。”乔纱轻轻的对101说。
101惊的语塞,久久的沉默,他无法否认宿主说的、想的,他发现他确实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被她驯化。
他开始主动为她开挂,为她解决她提出的任何要求。
他开始不再要求她去
做任何事情,接受她的行事风格。
他甚至不知不觉中开始觉得,宿主在为他做任务,他理应如此。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不知道。
“你生气了吗?”乔纱问101。
“没有。”101诚实的回答:“只是认为,您说得对。”
他有什么资格生气,从第一个世界开始,她没有任何所求,获利的一直是他。
宿主对他,仁至义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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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快要亮了。
容安宇疲惫的睡在了客房里,阮老爷子已经和他下了死命令,如果乔纱不提出离婚,他不能离婚,他需要阮家的家业,阮老爷子就这一个孙子,而容隐又是非人类,一旦老爷子过世,那些家业肯定由他来打理掌管。
他决定再忍一忍,忍到老爷子过世。
他睁眼听着隔壁的动静,好得很,他的妻子今晚不但要和容隐住在一个房间,连那位监管局的以撒也会留在房间里。
他心里窝火极了,当初怎么也没看出楚楚可怜的乔纱,会是这么可怕的女人。
这么可怕女人,再漂亮又有什么用?谁敢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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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房间里,只开了微弱的夜灯。
以撒坐在床边的沙发中,看着坐在床边替昏睡的容隐擦着脸颊、掌心的乔纱。
夜灯下,她的脸颊被晃的朦胧起来,黑发送送挽在耳后,低垂的眉眼,像一场温柔的梦。
她看起来如此温柔绮丽,真的是她用枪先制服看36号?指使容隐吞下36号的吗?
以撒无法联系在一起。
“呜呜”容隐的黑狼倒在她脚边,难受的呜呜抱着她的脚踝,时不时用舌头舔一舔她的脚背。
她替容隐擦完,又蹲下身,握起黑狼白色的爪子,用凉凉的毛巾替它擦着毛毛下的肉垫,“用凉水擦一擦是不是好一点?”
黑狼“呜呜”的发出撒娇的嘤嘤声,将大脑袋枕在她的膝盖上,拱着她的怀,和坠下来的一团软绵绵。
以撒慌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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