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年来,师尊悉心教诲,将弟子从微末之境引导至今。师尊之恩,弟子铭记于心。”
面对着贤尊者的唠叨,二师兄风扬双手捧起再度斟满的酒碗,看向贤尊者笑道:“师尊之恩,当痛饮一碗!”
素来聪敏过人的他,俨然是看出来了今夜的形势。
深埋心底多年的感激之心,督促着他道明心中之情。
“善!”
贤尊者欣然一笑,举起酒碗,与爱徒碰了碰。
然后,一饮而尽。
二师兄再度默默斟酒。
贤尊者抹了把嘴角,随即又看了眼三师姐姜凌柔和四师兄常歌回忆道:“老二来了以后,老三和老四,相继而来。”
“说来也是惹人笑话,原本为师先遇到的是老四,再遇到的老三。但当时老四的性子尚且木讷,不及如今跳脱。”
“以至于拜师敬茶时,却是知书达理的老三抢了先。哈哈哈,就因为这事儿,你俩啊……十五年来可没少私下较劲呢。”
难怪……
三师姐与四师兄居然是对欢喜冤家。
秦阳飒然失笑,师尊今日心情诡异,竟然饶有兴趣提及这些旧事笑谈。
在师尊的调侃下,三师姐姜凌柔和四师兄常歌皆都讪讪地笑了起来。
两人也忍不住对视一眼,三师姐姜凌柔当即横了四师兄一眼,更还耀武扬威的扬了扬秀拳。
大有一副你敢反驳找事儿,我就打死你的架势。
四师兄常歌无奈地叹了声,随即捧起酒碗,向贤尊者道:“十五年来,得亏师尊敦敦教诲,让弟子迷途知返,才有今日。”
“十五年来,也得亏师尊耐着性子正确引导,包容与迁就着弟子的脾性。今日,弟子敬师尊!”
眼看着四师兄常歌捧起酒碗,三师姐姜凌柔也不甘示弱,捧起酒碗嘻嘻一笑:“师尊,弟子也一样!”
贤尊者颔首一笑,面对爱徒时,总是这般慈蔼。
端起酒碗,与两位爱徒轻碰,一饮而尽。
“今夜……甚是痛快。唯一遗憾,是老五仍未归来。”
放下酒碗,贤尊者叹息了声。
如今的他,膝下一共七名弟子。
六名弟子皆在,唯有五弟子出门云游,至今未归。
“在老三和老四到来后的第二年,为师出外云游,就遇到了老五。那时候的老五,沉默寡言,一如现在……”
贤尊者抚摸着并不多的胡须,满脸慈蔼的回忆道:“但老五性子坚毅,肯吃苦耐劳,更有万事靠自己的恒心,不肯低头接受嗟来之食。”
“为师便是相中了他这点性子,便带他回了伏龙山。数年来,无论为师如何刁难,他都如数克服,执着的态度,让为师深感震撼。”
原来五师兄是这样的人……
秦阳恍悟,第一次对素未谋面的五师兄生出了清晰地认识。
能够拜入师尊门下的弟子,俨然没有一个人是平庸之辈。
“可惜,老五今夜不在,也不知他是否安然?”
贤尊者提及五师兄,言辞间满怀遗憾。
“今夜,吾等师兄弟当代五师弟,敬师尊一杯!”
二师兄风扬见状,捧起酒碗,招呼着师兄弟们。
秦阳等人闻言,纷纷捧起酒碗附和。
“代五师弟,敬师尊!”
“代五师兄,敬师尊!”
除了小胖子满怀心思沉浸在满桌美食,未曾参与进来,师兄弟们都是不约而同的响应着二师兄风扬。
但众人都司空见惯,并未责怪。
也没人提醒他,任由着小胖子狂塞美食,吃得满嘴流油。
一饮而尽,放下酒碗,贤尊者慈蔼的目光,看向了仍然沉浸在胡吃海喝的小胖子身上。
看着小胖子满嘴油腻,心无旁骛,贤尊者回想起初次见面时的景象,不禁失笑出声。
“老六此刻的样子,像极了为师初见他时的模样。迄今十年过去,他的性子一如既往的纯真。”
这份纯真,让得小胖子的心思,远不及同龄的秦阳复杂。
“六师弟若非这份纯真,也不至于被师尊一只鸡腿,两个白面馒头给拐上山来……”
二师兄风扬斯文一笑,忍不住调侃小胖子。
秦阳闻言,耳闻过小胖子亲口讲述当初偶遇师尊时的景象,率先忍不住笑出了声。
小胖子师兄绝非肤浅之辈。
“鸡腿?哪里有鸡腿?”
在秦阳笑出声时,小胖子却是突兀被吸引了注意力,猛地抬头朝着二师兄看来。
“二师兄今晚还做了鸡腿的吗?”
小胖子满眼放光,期待又希冀地望着二师兄风扬。
这个家伙果然还是只对吃食有兴致……
众师兄忍不住哄堂大笑。
三师姐姜凌柔默默地摁下小胖子的脑袋,将后者的注意力重新引向满桌美食。
贤尊者见状,忍不住飒然。
但他并没有继续提及,免得打扰了小胖子享受满桌美食。
他的目光,看向了秦阳。
秦阳悄悄地挺直了脊背,认真地迎视着贤尊者。
他很期待,师尊对他的评赏。
他的心性,固然远胜小胖子。
经历坎坷的他,心性远胜同龄人,更显成熟。
但,别忘了,他也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郎啊。
哪有少年,不希望得到长辈们评赏与夸奖的?
“老七……”
贤尊者提及秦阳时,后者更是悄然无声地正襟危坐起来:“虽然你的到来,并非为师亲自去寻的。”
“但既然你能够来到此地,便表明了你我注定,今生师徒一场。目前为止,为师也未曾教导你太多知识,为师深感惭愧。”
对待秦阳,贤尊者依旧慈蔼有加。
即便秦阳拜入贤人居时日尚短,但既然入了他的门下,他待弟子就发自肺腑的慈爱。
“师尊此言差矣!”
秦阳闻言,却是脸色微变,急忙反驳道:“师尊对弟子的教诲,恩重如山,宛如再造。只是弟子愚钝,无法彻底明悟师尊教诲罢了。”
他对贤尊者,是发自肺腑的感激。
若非贤尊者关键时刻收留下他,他早就被闫家擒杀。
更何况,自他拜入贤人居以来,师兄师姐们待他都是极好的。
特别是大师兄云泽,更如父亲般无微不至,处处维护着他,庇护着他,为他解决了诸多威胁。
若非大师兄云泽无微不至的照料,他亦是早就被闫家人迫害。
而若非贤尊者声威震天下,碍于贤尊者之威,大师兄云泽也未必拦得住闫家的针对。
这一切,无疑都跟贤尊者有莫大关系。
因此,秦阳对贤尊者,对贤人居的师兄师姐都心存诸多感激。
“罢了!罢了……矫情的话,便不多提吧。”
贤尊者飒然一笑,随即嘱咐秦阳道:“老七,你的命运,注定多舛。为师看不透,亦无法护你长久。”
“往后,你需得谨记,出门在外,不可轻信于人。若遇险事,能避则避,不可孤注一掷,铤而走险。”
“虽然你入为师门下时日尚短,但为师亦是看出来,你的性情与老大同样激进,这绝非什么善事。”
激进的人,更容易铤而走险。
那样的话,早晚会遇到意外。
秦阳沉默,深知贤尊者所言不差。
“除此之外,为师还发现,你的内心,更有着许多自卑。”
贤尊者摇头叹息:“为师与你相识尚短,亦未有时间与你谈心,不知你过往旧事,便无法明白你自卑的缘由。”
“但今日起,你需得记下为师言语。自强者,当自信。”
轰!
贤尊者话音落下,秦阳身心剧震。
师尊居然真的看出了他的内心?
自卑,这是从小就陪伴着他的情绪。
自他记事起,他就常被人奚落,是逆种之子。
父亲自甘堕落,背离人族。
连带着他与母亲都被全村孤立,难被接受。
如此环境之下,任谁都难免生出自卑的心绪。
特别是走出大荒以后,他更是怀揣着不安与忐忑。
无论在哪里,他都格外的谨慎小心,深怕再被他人知晓,他是逆种之子。
“再饮一杯吧……”
看着秦阳沉默,抿着嘴一言不发,似乎被说中了痛处,贤尊者没再继续,转而举起酒碗,招呼着饮酒。
众人都很有默契,捧起酒碗响应。
嘱咐了每位爱徒,贤尊者便不再啰嗦,接连举杯,与爱徒们共饮。
缥缈宫主和素雪在旁陪同,让得这场家宴其乐融融。
渐渐地,时至深夜,凌晨将至。
二师兄风扬酿制的一坛半人高的佳酿,被彻底倒空。
飘香四溢的佳酿彻底入喉,满桌的人,都是醉眼朦胧。
“嗝……”
小胖子也是一个人收拾干净了满桌数十份菜肴,躺在凉亭栏椅上面,舒舒服服的打了个饱嗝。
“二师兄做的饭菜,真是好吃嗷……”
饱嗝过后,还不忘称赞了下风扬。
话音落下,扭头看了眼都已经趴在餐桌睡去的众人,没隔一会儿,小胖子摸着圆鼓鼓的肚皮,也是心满意足的渐渐睡去。
夜色渐深,凉亭下,鼾声如雷。
凉风习习,昏睡的贤尊者,突然直起了身。
在他身边,缥缈宫主紧随其后。
“决定了吗?”
缥缈宫主脸颊酡红,看向贤尊者,黯然询问。
今夜晚宴,将是他们这一辈子最后一次团圆了吧?
“来此五十年,该离去了。”
贤尊者颔首起身,扭头扫了眼昏睡的爱徒们,硬朗的面孔,一如既往的慈蔼。
“你舍得下吗?”
缥缈宫主跟随起身。
贤尊者摇摇头,答非所问:“人活一世,难免取舍。”
这是铁了心,执意离去。
缥缈宫主神色黯然,再不规劝。
“待我走后,还请你代为转告他们,从今往后,不许再对外提及,与我的关系。”
沉默了片刻,贤尊者看向缥缈宫主,肃然嘱咐:“特别是遇及看不透的陌生人时。”
显然,这是担心他离去以后,弟子们会被牵连。
“师尊!”
但他话音落下,云泽蓦然抬头,早已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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