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早上,李学武出门的时候特意跟顾宁交代了,今天晚上有局儿,等她下班后自己开车带着老太太和孩子回四合院。
顾宁没太在意李学武的话,最近要做什么,李学武跟她说过,昨晚李学武还熬了个半夜,知道他有事。
而这次公休日秦京茹依旧是不回去,她有约会。
提起这个,今天早上送李学武出门的时候,她还有些不好意思地偷看了指挥车这边一眼。
而每天早上来接李学武的韩建昆最近也是经常下车装模作样的擦车、擦玻璃啥的,看得沙器之坐在车里偷偷笑。
等到了厂保卫处,李学武扫了一眼门口公告栏上的内容便上楼去了。
随着大学习、大讨论活动的深入展开,又因为有着2号的《通知》,轧钢厂的活动倒是开展的井然有序。
即便是有些乱糟糟的闹腾,可也无伤大雅,对比以前是不能看了,可对比外面还是在可理解的范围内。
说轧钢厂有何种小团体闹事,说轧钢厂今天大字告,明天举报信的,你再去看看外面,没有对比就没有差距。
有的时候人就是这样,尤其是国人,习惯了中庸了。
外面都拆房子了,轧钢厂里拆窗子算个屁啊!
李学武算是看出来了,以前乱哄哄的不成体统,干啥都是一窝蜂的,谁说啥就是啥,有带头的就有捧场的。
现在大学习大讨论进入了第二个阶段了,也就是大锅饭发展成了小集体。
多的几百人,少的十几个,一个个的都有着自己的思想和维护目标。
说是百家争鸣也好,说是百花齐放也罢,在李学武看来,谁扛旗不重要,重要的是上面想达到一个什么目标。
大锅饭危险,小集体就不危险了?
可不是,大锅饭是火星子,小集体就是小火苗,下一阶段就是小火苗汇聚成一场大火了,烧了该烧的,灭了该灭的,这才会重新变成火星子,散之殆尽。
只要能判断这种危险节奏,那任何问题都是可控的。
火危险,还能烧饭呢,电危险,还能照明呢,汽油危险,还能跑车呢。
你能说这些东西危险就不用了吗?
现实摆在这的,你不用用什么!
干这个工作的,每天下达的理论文章都是要学的,即便你知道这篇文章是废纸,可在这个时候你也得玩的转。
现在玩不转,那以后的东西你也玩不着。
李学武是“明白人”,对这段历史了解的很,亲身经历一遍总有种隔岸观火的意味。
他不敢融入的太多,他怕自己迷失在了时代的洪流里。
不要小看了时间的惯性和能力,它能让海誓山盟破碎,也能让痴人说梦成真,玄妙的很。
有的时候沙器之也会觉得李学武有种超然物外的明智,事事都能看得清晰明白。
可李学武觉得什么事都知道了结果,反而是一种痛苦。
看着答案做数学题,你还能享受思考的快乐吗?
看着攻略玩游戏机,你还能体验探索的乐趣吗?
所以有的时候李学武也会给自己安排一点儿高难度的人生体验,比如听戏。
“处长,人事处的人通知我去谈话”
李学武正在办公室里忙着,刚才被人叫出去的沙器之又有些紧张的回来了,嘴里汇报的时候还看着李学武的脸,想要看出什么来似的。
“谈话就谈话呗,紧张什么~”
李学武瞥了沙器之一眼,随后继续忙着手里的工作,嘴上却是说道:“上级找你谈话是对你的考验,也是对你思想的判断,好好表现,不是坏事”。
听着处长说不是坏事,他心里有了两个判断,一个是对这件事来说,并不一定就是坏事:另一个判断就是,这件事不是李学武安排的。
如果安排他进步,或者工作调整,那是应找人来跟他提前做交接的,不然被动的不止他自己,还有李学武呢。
现在李学武这么说了,就代表了绝无这种可能,也就意味着他这次谈话可能有别的事情,或者其他因素。
不是对李学武的,就是对他自己的,前途难料。
在跟李学武汇报过后,沙器之揣着忐忑的心情,出了门,往对面主办公楼去了。
而坐在办公室里的李学武也是皱眉看向了对面的大楼,他心里也疑惑着,这个时候动他的秘书是什么意思?
这招数不能是旁人用的,一定是杨凤山,所有的干部调整和任用一定是要尊重他的意见。
而对各个部门的干部进行考察和任用也会尊重部门负责人的意见。
李学武给人事处和谠组部报过去的名单里根本就没有沙器之,他才用了半年的秘书又怎么会着急放下去呢。
这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迷糊药!
沙器之参加完人事处对他的谈话是挺迷糊的,不明所以,晕头转向,稀里糊涂。
什么对当前形势的判断,什么就目前的组织工作意见,什么就办公制度推广和提升的经验……
他又不是厂办公室的政策秘书,用得着问这些嘛!
不过他也担心厂里真的调他去厂办,担任政策秘书或者其他什么岗位可没有现在好啊。
他是今年提的副主任科员,调去别处就亏了。
按照正常的思路,他应该是跟着李学武几年,提主任科员,然后直接去接科长的。
要是现在下去或者调离,即便是解决了副科长的岗位,那也是个副的。
副科长熬正科,可没有给李学武当秘书从副主任科员熬正的快。
这里面的差别还有其他内容,要不他怎么说自己真的动了就亏大了呢。
在刚才的谈话中他就提心吊胆的,深怕出了问题,现在出来了,想一想,真是一脑门子汗。
可当他抹着额头上的汗珠走出来的时候,在大院里又遇见了一个跟他做同样动作的人。
“于主任?!”
沙器之惊讶的眼珠子瞪溜圆儿,刚叫了一声就被于德才拉着进了保卫楼。
等进了保卫楼大厅,沙器之赶紧问道:“难道……难道……难道人事处也找您谈话了?”
“不对!”
沙器之想起来了,于主任是从谠委楼出来的,依着于主任的级别,是要由谠组部找他谈话的。
而于德才也是默认地点了点头,同意了沙器之话里“不对!”后的那个内容。
“什么情况这是!”
沙器之随着于德才往楼上走,不自觉地扫了身后的主办公楼方向一眼,轻声问道:“要一锅端了咱们?”
于德才看了沙器之一眼,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叹了一口气。
他比沙器之早工作几年,更是经历的多,懂的也多。
刚才谠组部找他谈话,内容比沙器之的谈话是要清晰些的,总不至于让他云里雾里的。
不过对于结果的预测,他跟沙器之一样,均是持消极态度。
等上了三楼,两人均是很有默契的没去找李学武汇报这个情况。
话都谈完了,还说什么,等着吧。
厂办公区的地方就这么大,还能有什么事是李学武不知道的。
再说刚才沙器之去之前,已经跟李学武汇报过了,就代表李学武了解了这个情况。
多说无益,好自为之。
——
中午在招待所,徐斯年笑着对在这边就餐的轧钢厂干部们宣布,小食堂下周四就能启用了。
不到两周的时间能干啥?
能干的事多了,小食堂的两层楼能完成重装修,厨房能完成重搭建,餐桌椅都能给配置到位,就差上人了。
而小食堂的厨师也是从厂里调配的,大食堂的傻柱,招待所的钱师傅。
这么安排自然是后勤处那边跟李副厂长请示汇报了的,在其他方面都可以糊弄,但就是在吃这一方面李怀德不想将就。
傻柱的手艺还是很好的,钱师傅的手艺那是一绝啊。
轧钢厂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合适的厨子怎么办?
合理调配资源呗,傻柱和钱师傅搭配着来,再给配两个帮厨的,二三百号人的饭菜还不是好做的。
是的,副处以上的干部四五十个,可这一次厂办是要将副科以上的干部全都安置去小食堂就餐。
第一,小食堂的就餐环境更好一些,方便干部们节省时间,多把时间放在工作上。
第二,干部的就餐时间不稳定,有点人因为工作繁忙,赶不上正常吃饭的点,所以在小食堂方便些。
第三,干部们有时会在饭桌上讨论问题,交流工作意见,也就是所谓的“餐前会”,这种会议的效率极高,最容易解决问题。
有的人就说了,这小食堂厨师的手艺比大食堂的师傅好,用的材料也好,是不是就是一种集体堕落啊?
这得辩证的看,就算是小食堂的师傅去大食堂做饭,那味道也是一个样,一定比不上小食堂的,这是量的问题的,不是质的问题。
大食堂的师傅去了小食堂也一样,手艺一定能提高,因为火候的掌握比大食堂的轻松多了。
可依照现在的标准,能给厂里所有人都配厨子嘛?
不可能的,待遇标准是写在厂办公文件里的,从上到下皆是如此。
你现在嫌弃大食堂的饭菜不好,那农村大食堂的伙食还不如这边的呢,农村的农民怎么说啊?
反过来看,问题都是有两面性的,就看怎么做工作,怎么协调了。
在协调工作上,徐斯年绝对是个老狐狸了,为啥从招待所调了钱师傅,又从大食堂借了傻柱啊?
你们不要眼馋,给领导做饭的那个就是大食堂的厨子!
哎!领导们呢,也不要觉得来了小食堂以后这边的饭菜口味跟以前不一样了,因为给领导做饭的厨子就是以前招待所的厨子。
你看怎么着?
上下左右一就嚯,和稀泥,徐斯年是个好泥瓦工。
再说干群关系了,有人说领导去小屋吃了,让工人在大食堂挤。
不怕的,现在把副科、车间主任、专职副书记以上的干部都安置去小食堂吃,这会大食堂可以空出许多位置了吧。
而上面的领导呢,这会也不用担心干群关系了,轧钢厂所有基层干部都跟他们一起吃,在最大程度上缓解了这种心理矛盾。
这么做还能提升基层干部参与工作的积极性,至少跟厂领导能坐在一起吃饭了,就说明他们也在某个心理圈子内了。
中午在餐桌上徐斯年把决定一说完,李学武便不由得看了站在门口的张松英一眼。
他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啊,怎么他身边的人一个个的都在动啊。
这次的年中会议秦淮茹和张松英是要结束以工代干,以招待所复业半年的成绩直接转干部身份的。
可这也是李学武早就给她们安排好的啊,突然调张松英去兼管小食堂是什么鬼?
小食堂的主任是随便兼的嘛!
如果是车间组建个小食堂,当个主任也就是个芝麻官,算是个管事的。
可机关小食堂不是那么算的,这小食堂黄之前的主任可是正经的正科级呢。
虽然现在并没有下文,定义这个小食堂的级别和编织,主任是兼职的,厨子也是兼职的,剩下的帮厨和服务员都是临时抽调的。
可一旦定义了之后怎么算?
兼任的意义就代表了管理,也代表了对这个单位的直接影响。
如果工作有成绩的话,在这个单位完成正式化的时候,是要考虑这种兼任后的定义的。
要么直接转正式任命,要么完成兼任,调回原单位提半级。
还没有说哪个干部跨级兼任工作,完成了基础组织的建设和筹备后被原封不动的打回去的呢。
正经的单位不会这么做的,这不是在打击这名干部,而是在削弱领导的威信。
那么李学武就要想了,张松英就算是在招待所跟秦淮茹一起做出成绩了,也不至于从以工代干的股级直接干成正科啊。
即便是现在她转干了,即便是这一次招待所提半级,她也就是个副科啊,干正科的活儿是什么意思?
李学武看得是她,可想到的是今天上午被找谈话的于德才和沙器之。
在年中会议前考察干部,组织谈话,是为了啥?
这俩人干的好好的,有没犯啥错,不是这个还能是啥!
可李学武越想越不对,他也没想着在这一次的年中会议上扩大影响力啊,是谁在“帮”他?
谷维洁、董文学、李怀德,李学武最先想到的是他们三个,可最先否定的也是他们三个。
不可能的,这三人“做好事”没必要不留名的,也不会不通过他就提拔保卫处的人。
除了这三个人之外,可以判定的范围就缩减了许多了。
景玉农绝对不会的,这娘……位领导不会这么发善心的,且就算是她做的,也不会这么的安静。
聂成林更不可能了,自己抽了他釜底的薪,他现在恨不得抽了自己的筋呢,怎么会给自己“帮”这个忙呢。
薛直夫没这个条件,那就剩书记杨元松和厂长杨凤山了。
书记那边不大可能,自己刚在前几天“坑”了他一把,以德报怨,以德报“坑”的事李学武可不敢想,他可不是傻子。
这一次年中会议董文学要进谠组,自己要进谠委,已经是占了很多的资源了,李学武根本不敢想扩大影响的事。
现在应该做的反而是一步一个脚印,稳固当前的地位,完成基础布局,三年内不动才好呢,不能动,也不方便动。
可现在有人推着他身边的人在动,这个人是谁呢?
柯某人说过,排除了一切不可能的,剩下的再不可思议,也是真相。
那么真相只有一个!
……
他想干什么?!
张松英被李学武看的有些发毛,这人吃着吃着饭怎么盯着自己不动了。
难道是……?
嗯……
“哎!跟你说话呢!”
徐斯年敲了敲李学武面前的桌子,说道:“癔症了!”
“嗯?”
李学武倏地转回头,看向徐斯年问道:“什么?”
徐斯年扯了扯嘴角,道:“我跟你说,一会吃完饭跟我去小食堂那边转转,给我们提提意见”。
李学武挑了挑眉毛,反问道:“我们?”
“是啊~”
徐斯年笑着说道:“小食堂可是“正经”的归厂办管理的,不是“我们”,你还想着是“你们”啊?”
“呵呵呵~”
餐桌上的几人都笑了起来,他们当然明白徐斯年话里的意思。
这招待所当初可是厂长杨凤山为了安抚李学武,从厂办划转到保卫处去的。
当时保卫处的一个干部还来这边当了一段时间的所长呢,后来跳转到了钢城任职保卫处长去了。
给不了进步,就给影响范围,当初他们都知道的。
不过当时招待所啥也不是,没人来,更没人愿意住,给李学武的时候大家也没在意。
谁特么能想到啊,臭屎盆子到了李学武这边都能做成聚宝盆,想羡慕都羡慕不来啊。
今年年中会议前的准备会议上就有声音要招待所提正科,编制提升,管理也能提升。
而这种声音也在前几天工作组检查完招待所后更加的广泛和热门了起来。
提正科就意味着招待所的管理属性向上进了一步,不说内部的人员配置,单说影响范围就要成倍数增加。
同时也会给轧钢厂带来更多的便利和利益。
副科的财务管理归属和正科的能一样?
都是钱惹得祸。
现在厂办要从招待所身上撕下一块儿肉来,组建这个小食堂,目的不要太明显了。
李学武的人是进步了,可也意味着他的影响范围要遭受挑战了。
徐斯年的这句话里包含了对以前的屈辱,也饱含了大仇得报的开心,听的李学武只想给他一电炮。
“都特么不是“我们”的了,我还去看个屁,跟我有个毛的关系啊~”
李学武翻了翻眼珠子,手里的筷子甩的飞起。
吃饭!
生气挡不住饿!
徐斯年见着李学武的模样笑了笑,随后劝说道:“你李处长点石成金的手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给提提建议,我们也好改正”。
说完看了桌上众人一眼,道:“您李处长以后也是要过去吃饭的,就算是服务大家了”。
“呵~”
李学武没搭理徐斯年的话,下巴示意众人一下道:“那你就问问大家的意见呗,单找我干啥啊,不去!”
“嘿!你可真是茅……”
徐斯年看见李学武瞪向他的犀利眼神,又将嘴里的话咽了回去。
他是真不敢跟李学武较真,这孙子玩起来没轻没重的,被他整一下子够缓半年的了。
不过徐斯年知道怎么对付李学武,一等李学武吃完了饭,这厮便尾随了上去,在李学武身旁轻声说道:“你今天不去,那他们该说你小气了”。
再等他看见李学武威胁的眼神,徐斯年又劝说道:“机关那些人的嘴我可管不住!”
说完又示意了身后跟上来的张松英,道:“这可是招待所的干部,你不帮谁帮?”
“我艹你大爷~”
李学武咬着牙,轻声对着徐斯年说了这么一句。
徐斯年满不在乎地点了点头,给周围看着这边的人以一种李学武在跟他低头服软,而他又宽容大度的样子。
挨骂算什么,有人还挨打了呢!
好说歹说的把李学武拽去了小食堂,示意了正在施工的小二层楼道:“赶紧给指导指导工作吧,我们这急需您这样高瞻远瞩的意见”。
这会儿现场就剩他和张松英在李学武身边了,也不怕别人笑话了,更怕李学武跟他来劲,所以这话说的要多客气有多客气。
李学武却是搭了他的肩膀使劲捏了捏,徐主任的脸瞬间皱了起来,看得张松英都觉得疼。
这人那双大手的抓力她还不知道?可疼了~
嗯,打屁股也疼!
李学武就是跟他闹着玩呢,还能真捏死徐斯年啊,即便是有这个心吧,可有法律护着他呢。
“正装修着呢,你问我干啥?”
李学武看了看屋里,对着徐斯年撇了撇嘴,道:“装修前想毛了,现在我说改,你还能有时间改啊!”
“有!留出工期了!”
徐斯年示意了屋里道:“装修的差不多了,就差最后一哆嗦了,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赶紧帮忙参谋参谋”。
李学武看了看手表,给徐斯年点了点,示意道:“文学书记下午的火车,耽误了事你去给我解释啊!”
“放心!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徐斯年摆了摆手道:“实在来不及我让车送你去站台”。
说完便请了李学武往屋里走,躲了正在搬梯子的施工人员。
在这边负责施工的干部早就等着了,走在侧面拿着笔和本子等着李学武给提意见呢。
几人进了屋,李学武便听身后传来了“咔咔”声,一回头,却是张松英的鞋跟声。
“呦!地板砖!”
李学武低头一看,可不是嘛,这小食堂的规格真不算是小啊,都铺地砖了。
徐斯年却是满不在乎地说道:“联合企业里就有陶瓷厂,这玩意儿算是一种商品的补充”。
说完用鞋跟磕了磕地板砖,说道:“铺在小食堂也是为了卫生和打扫方便”。
确实,瓷砖嘛,只要用墩布一擦,食堂的油污就都清理干净了。
李学武拍了拍徐斯年的胳膊说道:“你光想着卫生和方便了,没想着地砖落上汤汁和水会咋样”。
徐斯年皱了皱眉头,道:“这个还真是,那……再起开?”
“脱裤子放屁是吧?”
李学武看了他一眼,随后说道:“活儿都干完了,你又想着拆东墙,是不是晚了点”。
说完示意了打饭的窗口说道:“沿近的位置铺地毯吧,勤清洗”。
“嘶~~~”
徐斯年一吸气,皱眉道:“这特么反倒是麻烦了”。
“呵呵”
李学武笑了笑,没搭理他。
他的想法是好的,可这个时候对陶瓷地砖的认知并不是那么的全面,万一走急了,摔倒了,谁让用的就是谁的责任。
看完地砖,李学武又示意了楼上问道:“有包间?”
“当然!”
徐斯年介绍道:“不过分了大小,安排了七个包间,怎么坐都合适”。
“你真鸡贼”
李学武扯了扯嘴角,随后说道:“不要按门了,就挂个帘子吧”。
徐斯年挑了挑眉毛,看着李学武想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手指忙点了在这边负责施工的那人道:“赶紧记下来,楼上包间不要按门了”。
李学武看了那负责人一眼,微笑着说道:“小包间里的桌子用方桌,大包间里的用圆桌”。
“哎,知道了”
这负责人理解不了李副处长所说的意思,但徐主任点头了,他只管记住了就行了。
而李学武又跟着徐斯年去看了看厨房,示意了传菜窗口旁边道:“给这按个传送通道,直接打通到二楼,厨房的菜直接用滑轮吊上去”。
说完示意了厨房外解释道:“你不会想着让领导自己打了饭菜端上楼去吃吧?”
徐斯年看了看头顶,又看了看负责人,见他点头,便也就点了头。
“好在是你来了,不然这些我都看不到啊”
“没事,你去食堂当几天主任也行”
李学武话语间带着嘲讽地拍了拍徐斯年的肩膀,随后往大厅去了。
徐斯年丝毫不在意李学武的话,现在正用这孙子呢,忍一忍就过去了。
李学武走到大厅中间站住了,环顾四周,最后看向徐斯年问道:“挂画呢?”
“挂画!我知道了!”
徐斯年一拍巴掌,笑着对李学武说道:“我就说特么差点啥嘛!”
李学武点了点头道:“你还差点脑子”。
说完又跟着他在食堂里转了一圈,给了几个建议,便就要离开,实在是董文学的火车差不多就到了。
徐斯年不敢多留,笑着道了谢,说以后有机会请李学武吃饭。
李学武却是一边往出走,一边点了自己的手表对着徐斯年说道:“择日不如撞日,今晚招待所,你请客,懂!”
说完人已经出了门,张松英踩着高跟鞋迅速跟了上去。
徐斯年懂,他太特么懂了,这是董啊!懂!
刚才李学武都说了董文学要回来,一定是回来参加下周一的年中会议的,那今晚一定是要给他接风的。
而刚才自己太过于兴奋了,用完李学武想着一甩了之,报刚才这孙子嘲讽自己之仇。
他现在也是恨自己嘴欠,好啥说请客的事呢,这不是主动往上撞嘛。
还懂!他董的很!
徐斯年在小食堂里心疼钱,张松英在小食堂门口心疼李学武呢。
“我是不是不应该接这个活啊?”
张松英追上李学武赶紧问了自己心中的担心,这几天她都在找机会问李学武来着,可一直都没机会。
李学武站定了,看着张松英微笑着说道:“不要胡思乱想,好好工作”。
说完看了看张松英的职业装笑着说道:“甭说这小食堂的主任,你要是当了厂办主任我才高兴呢”。
张松英见李学武笑了,便也就放下了心中的负担,笑着说道:“啥主任啊,徐主任说是兼任的,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说完又对着李学武解释道:“我就是兼着这边的工作,实际还得负责招待所的工作,算是多干了一份活儿”。
“嗯”
李学武点了点头,说道:“是个机会,慢慢你就知道了,多用心,多精心,不要出现差错”。
说完看了看手表道:“我得去接董书记,晚上在招待所有个局儿,你想着提前安排一下”。
“是,那个……”
张松英见李学武迈步,又追问道:“晚上需要安排住宿嘛?”
李学武回头看了张松英一眼,想了想,还是听戏吧。
“应该是不用,董书记一定是要回家的,炼钢厂的几个干部家里也都是京城的”。
说完给张松英点了点头,便往厂办公区走去。
小食堂就在主办公楼的后面,从主办公楼的后门就能到达,跟招待所隔着一个大礼堂和广播站,不远不近的,都在一个区域。
李学武穿过主办公楼的大厅,直接去了保卫楼门口,韩建昆已经在车上等着他了。
其他去接人的车已经离开了,韩建昆这是专门在等李学武的。
李学武上车后,指挥车便启动了,往调度车间的站台开去。
厂办公区就在厂大门左手边往里,是在厂的南端,调度车间在厂车间主干道的最北端,因为铁轨在那边。
这会儿车间开工后主干道上没有闲散行人了,韩建昆也敢快开了,紧赶慢赶的在火车进站前到了地方。
李学武上站台,火车也进了站台。
这边来接站的只有厂办的接待人员,以及炼钢厂在这边的协调办公室人员,和保卫处的人员。
李学武并没有兴师动众的,让所有人都来接,那成啥了。
只有于德才带着几个办公室里的人来帮忙,车带了不少,主要是负责拉行李。
这几个炼钢厂的干部都是京城人,今天都是想着先回家,再来厂里就餐的。
所以李学武也没想着就安排了他们去招待所住,直接给备了车。
而来总厂开会,这些分厂的干部倒是很自觉,并没有带办事员。
包括董文学在内,他们打算直接用炼钢厂驻这边的办公室人员,方便些。
能这么想,也是这么办的,应该就是董文学的建议了,李学武给老师去的消息也是低调为好。
此次回京,董文学是进步来的,可不能出差错啊。
在看到列车停稳后,董文学率众下车,李学武也是第一个走上前去与老师握手寒暄。
董文学也是有两个月没见着李学武了,笑呵呵地说了几句便让他去跟炼钢厂其他干部握手招呼了。
这次跟随董文学一起回来的炼钢厂干部有炼钢厂副厂长、纪监副书记杨宗芳,副厂长杨叔兴,副书记梅厚生。
留厂主持工作的是副厂长尹忠耀,以及工会负责人窦长芳。
下火车的这几个人李学武都认识,上次在钢城还一起上山玩来着。
所以这次在京城见面,互相也都是很热情。
没来的那个副厂长李学武也认识,董文学一定不会带来的工会负责人窦长芳他就更熟悉了。
杨叔兴以前是生产管理处的副处长,邝玉生的老搭档,梅厚生是谠委那边的,留守的尹忠耀以前是人事处的副处长,以前认识但不熟,现在熟悉了,就更热情了。
看见李学武给四人各准备了一台车,杨叔兴很是高兴地跟李学武握手道了谢。
杨宗芳则是笑了笑,跟李学武来了一个拥抱。
两人算是不打不相识,又是因为在炼钢厂李学武的出言相助,帮他得了这个外放的机会,所以两人私下里的关系一直都很好。
上次杨宗芳回来述职时,李学武还在招待所请了他,又进行了详细的沟通和交流,算得上是好朋友了。
几人寒暄过后,由着李学武安排上了车,装了行李,往厂区内开去。
他们不会在厂内停留,想找厂领导汇报工作,可人家也没时间接待他们,这个时候都在忙。
所以车队直接穿过厂区,李学武的指挥车留在了厂里,往办公区开去,剩下的四台车均出了厂大门,送他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晚上的宴请已经跟几人说过了,杨书记会到,李副厂长会到,这些人也算是心领神会,知道今晚怎么安排了。
回到办公区,李学武直接上了保卫楼,继续忙自己的工作。
要不是董文学回来,这几人还值不当他去接。
总厂和分厂的干部看似级别一样,可也是有鄙视链的,这个很奇怪的。
总厂的副处级都想着外放,可分厂的副处级就是比不上总厂的有优越感。
可在实际工作上,还是分厂的自在些,也好出成绩。
可在心理上就是不如总厂的副处级,怪就怪在这了。
有的时候干部面临调整也是心态不稳,有一部分顾虑就是外调或者外放会不会有这种落差,能不能接受。
这在任前组织谈话时一定会被关注的,更是考验一个干部的细节标准。
为什么轧钢厂对董文学的评价很高,在这一次的年中会议上一致通过了关于提请他担任副厂长的意见,就是因为董文学克服了炼钢厂组织崩塌后的种种困难,实现了组织重建和发展的工作。
并且现在看来,董文学在炼钢厂是有作为的,是适应了这种环境变化的,也带出了一支有战斗力的队伍。
这就是轧钢厂众领导认同他的原因。
正处靠时间,副厂靠成绩,没有实打实的成绩,提副厂想都不要想。
因为正处轧钢厂内部就可以通过,副厂是需要上面来同意的。
你拿不出实打实的成绩,谁敢推荐你,鞭子落下来谁愿意帮你挨啊。
这也是张国祁和王敬章一直无法进步的原因,也是他们拼命争夺炼钢厂那一次机会的主要原因。
在这个位置上没出路了,就得想着外放,还得是有好机会的那种。
要不就像李怀德那样,自己开辟出一个机遇,用贸易来打开突破口。
可一般的干部都是走前一种,后一种太逆天了,轻易实现不了。
越到了这个级别越是紧张,上不上,下不下的,看刚才从火车上下来的这几个分厂副厂长对李学武的态度就知道了。
总厂保卫处的实际一把手,又是有消息这一次直接进谠委的,他们哪敢得罪。
李学武就是非常规型干部,人家或是开辟新的出路,或是外调去拼成绩,他则是在总厂内部左右横跳,处理各种利益关系,借力打力上位。
谁能学?谁能比?
这特么跟在刀尖上跳舞有什么区别!
而现在看,李学武能代表李副厂长和杨书记邀请他们赴宴,并且很随意地做出这些安排,就说明了他现在跳的好着呢。
他们看见的是刀尖,而李学武看见的则是平地。
会者不难,难者不会,考验的不仅仅是心态,还有能力。
敢留在京城扛大梁,让董文学去钢城占位置,还有谁比李学武的胆子更大,更有这股狠劲和能力。
关键是他真在轧钢厂站住脚了,也帮助董文学在钢城站住脚了。
当初的冒险行为现在看来就是一种睿智的选择,而下周一的年中会也到了这对师徒收获的时候。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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