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你生如夏花,长似白杨,在聒噪又沉浮的世界里见到自己的一方天地。
九月份的时候,林榆参与了华悦奖学金的评比。她本来是想要避嫌的,但宿舍里的人都跟她说让她试试,毕竟她成绩均分90+,手里有SCI,还是学生干部,就算有人质疑,她也是敢站出来硬刚的,实力在的话,是不需要在意小人心的。
面对丰厚的2万块钱,林榆最终还是没能抵住诱惑,报名参与了。她没有告诉邵牧原,真的走了后门,虽然在她心里邵牧原一定会秉公办事。
国庆一过,评选结果下来了,其中有林榆的名字,公示三天期间没有人提出质疑,也没有人举报。
其实到研究生这个阶段,通常会分为两个极端。一端是拼命出成果,想要读博的;另一端只是为了混学历,得过且过。而还有一部分人处在两端之间,不想没后路,也不想马上做决断,所以天平的两头没有倾斜,只是不偏不倚地刚刚好。
林榆就处在不尴不尬的阶段,刚入学时她迫切地想要读博,因为觉得自己学的东西太少,不够深,还需要再往上读,真正地开始搞科研。可一年下来,身心的疲惫已经动摇了她原本坚定的内心。
没有经历时不会明白,如今经历了,她才懂得一些残酷又现实的道理。就比如说传说中的“选对导师幸福三年”这种说法,大概是因为本校生的缘故,她没有选择踩雷的导师,而她的导师是个喜欢K歌且八卦的中年大叔,相处起来毫无压力。就是有时候说话挺让人左右为难的。
他会说,“今晚上别加班改论文了,早点休息,明天一早放我桌子上就行。”
林榆经常会被气笑,一边笑一边熬夜改论文,何玫玫总说她间歇性精神分裂。
那是她愿意的吗?不是,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十月中旬,学校举行了颁奖仪式,神采奕奕的校领导,喜笑颜开的获奖人。入选的总共有25个人,分不同等级评选,一等奖2万,二等奖1.5万,三等奖1万。
林榆拿了一等奖,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因为与他一届,在多方打听后,她确认拿了二三等奖的人,要么成绩不如她,要么文章水平没有她高,所以她安心地受着这份荣誉,但避免太嘚瑟,她的表情淡然自若,好似是临时通知替别人领奖的。
一身纯黑的西装,头发高高挽起,梳得溜光水滑,只有鬓角有一些细小的碎发散着。她今天化了一点淡妆,但仍掩不去青涩的稚嫩感。
在等候区等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怀着忐忑的心走上领奖台,恍惚间,她好似又回到了那年夏天,穿着学士服,赶巧是校长拨穗,从右边拨到左边,短短几秒钟的时间,给了四年一个完美的交代。
而此刻,站在铺满红地毯的舞台上,台下人黑压压的一片,一众西装革履分不清年老年少,遇到这种场合,她总会紧张,呼吸凝重,手心出汗,但今天却格外沉稳,好像真的不是小孩儿了,情绪的起伏不大,这大概是成熟的历程吧。
学生会的工作人员告诉他们,二三等奖由学校领导颁奖,一等奖由华悦的副总作为代表颁奖,他们只需要礼貌地叫老师就行。
“有请华悦医疗器械有限公司的董事长邵牧原先生为获得一等奖的同学颁奖。”
刚开始没在意,直到“邵牧原”三个直入耳中,心脏倏的一下漏了一拍。
林榆没跟他说今天领奖,邵牧原也没跟她说今天颁奖。
枪驳领的藏青色西服,烟灰色的衬衣,宝蓝条纹的领带,得体又精致的打扮让人眼前一亮。
尤其是那副架在鼻梁上的银边长框眼镜,给人以无限的遐想与魅惑,如果何玫玫在,估计又要开新坑了。
台下人在惊呼,台上人也看呆了。
他脚下生风似的,耳畔的声音越来越近,“恭喜…恭喜…”越来越近。
“林榆同学…”双手奉上,他微微弓腰,看着林榆不敢抬起的头,嘴角挂上一抹淡然又别具风味的笑意。
硬着头皮抬头,对上邵牧原那一双眼睛,脸颊的潮红在刹那间爬升,好似乌云密布整日后的阳光普照,所有的阴霾都无处遁形,避无可避,眨眼睛,彩虹印在天边,一道接着一道,形成七彩祥云,好生美妙。
“林榆同学…”他又叫了一遍,这一次,意味深长且真心实意地,为面前的人感到由衷地欣慰,“恭喜你!”
掌心相触,温热相互传导,眼神勾勒出眼底的词不达意,目空一切的对视,好似一场不含情欲的激吻。从心底里欣赏你的好,就像看着长大的小树苗,历经风雨,无畏困难,有一天它长成了参天大树,可以独自遮风挡雨,成为自己的的大树。
“谢谢邵老师!”
这一谢,不是因为对面的人是自己的男朋友,也不是因为深沉且坚固的爱意,而是一个不懈努力的学生出于感谢,对企业资助者的谢意。
恰巧,林榆站在最边上。
邵牧原理所当然地站在她边上。
在无人知晓的地方,那里站着一对热恋的情侣,他们站在闪光灯下,散发着各自耀眼的光芒。
颁奖仪式结束后,出席的师兄师姐们跟她道喜,说她前途无量,后生可畏。知道这是寒暄碎语,所以她谦虚的回应并表示自己进步空间还很大。其实她的心思并不在这,在不远处跟校领导相谈甚欢的邵牧原身上。
恍惚间,她忆起当时在交流峰会当志愿者,算算时间也快一年了。
竟然已经一年了,那时候他跟人讲话总是一眼一板,严肃又认真。
今天看来,虽然还是那样一丝不苟,却给人一些随和的感觉,谦谦君子坦荡荡,窈窕淑女恐怕最是好这口了。
博士师兄韩琰跟她讲下一篇文章的构思时,她才缓过劲儿来,耳朵听着师兄的叙述,脑子跟着叙述思路走,也就是十几二十分钟的时间,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后,林榆兴奋地感觉可以马上动笔写了。
从研一开始,韩琰师兄就带着她一起做项目、做实验,写论文,如果非要算的话,她跟师兄的聊天记录比邵牧原两倍还要多,隔两天就有一堆问题要处理,小的还好,大的一讨论就是整个上午或者下午。
在林榆眼里,他是真正的科研人,学术人才,国之栋梁。
结束的时候快到午饭点,原本林榆想请韩琰吃饭的。
虽然之前已经请过了,但今天有个好彩头,奖金到手两万,氛围都到这了,也是她小辈应该做的。但奈何韩琰下午还要赶着去外地出差,就只能下次有机会再说了。
送别韩琰后,林榆才想起来邵牧原,一眨眼的功夫,校领导都走光了,四面八方巡视一遍,也不见那枪驳领的藏青色西服在何方。
说起来,他简直就是西装杀手,出现的时候总让人移不开眼。
撇撇嘴,林榆开始自我安慰,他一定是要避嫌才提前走的。
迈着不紧不慢地步伐,一边打开手机看消息,一边摸着后脖颈按摩,虽然她的工作量不大,但总还是有些累人的。
打开备注为[司马懿]的消息框,没有消息,竟然没有消息,这次她真的有些委屈了。
难道是他生气了?
可是…又为什么生气呢?
完全没有道理嘛!
难道有急事?应该是公司的急事…可是刚刚还跟校领导聊的火热…
“啊!”
一声低呼,一个不可抗拒的力量把她往楼梯间里拽。
须臾间,她以为自己遇到了什么变态杀手。
直到看到那人的闪亮又深沉的双眼,他单手捂着她的嘴巴,另一只手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你怎么在这啊?”被捂着嘴巴的声音有些闷。
眉眼带笑,他用一种戏谑的口吻说,“还问我为什么在这,你聊那么欢实怎么出来了?”
她的眼睛也在笑,掰开他的手指,“搞半天原来你是吃醋了?”
“对呀,我就是吃醋了!”他说的理直气壮,毫不避讳。
“不至于吧,邵总这么小气呢?”她故意挑逗他玩,还抬手挑起他的下巴。
一手撑着墙,另一只手伏在她腰间,林榆被禁锢在墙角,动弹不得。
呼吸均匀地喷洒在脸上,他用更为挑衅的言语开口,“女人,你在玩火?”
“邵总啊,都什么年代了还玩霸道总裁那一套?过时啦!”她确实被逗笑了。
邵牧原却不管,只要方法可行,过不过时都无所谓。
眼看着他就要落下一吻,悬崖勒马之际,林榆偏过头去,“这是学校,你不怕明天咱俩上头条啊!”
“没有摄像头,我看过了。”
“那万一有万一呢?”她丧着脸,“我不想出名!”
长长呼出一口气,邵牧原退后一步,手放回口袋,他用一种审视的眼神看着林榆,眼神里满是狐疑,“我到底什么时间能转正?”缓了一口气,他又开口,“我不想再做阴沟里的老鼠了,躲躲藏藏,我活了三十年,没这么憋屈过…”
“对不起嘛…”拽着他的袖口,晃啊晃,“你再忍忍…”
“还忍?”他叉着腰,一副很生气的样子,“七个月了…别以为我对你没脾气你就能一直欺负我!”
“哎呀…”她撒娇的往邵牧原身上贴,“这不也是你跟我们学校有合作嘛…肯定得避嫌呀,要不然…”
“要不然你很难在学校立足,如果咱俩公开了,到哪人家都会说你是我的关系好,你的实力配不上你得到的东西…阿榆,这些我都懂…好吧,我能忍,比起让你难受,我还是更愿意做阴沟里的老鼠…”他妥协了,即便他再渴求,也不能不顾及林榆的感受。
恋爱中最重要的事就是互相理解包容,计较的你死我活没有意义,只会两败俱伤,无人生还。
“所以…”林榆终于想起来最重要要问的事情,“我拿这个奖…这里边应该没你的事吧!”确信但存在狐疑。
他笑了笑,抬手摸了摸林榆的头,“你觉得呢?”
“我觉得我是靠自己的能力获得的这个奖学金。”她的眼神坚若磐石。
喜笑颜开地点点头,他挑了挑眉,“就是这样,你终于知道自信两个字怎么写了…”语重心长地,他说,“郑重其事的告诉你,林榆同学…”突然而来的一本正经,“这个奖学金是凭你自己的努力得来的,而且名单是学校直接选定的,我们公司只是拿到了最后名单,因为好奇看了一眼,看到你在,所以我来了,仅此而已。”
“那我没告诉你我参评了你们公司的奖学金评选,你也没有不开心?”
“当然没有,你要是告诉我了,我还得揶揄你一句,‘我真是看错你了’!”嘴巴咧着,他敲了敲那人的脑门。
“那确实,咱俩都没看错,咱俩都看准了,准准的!”借坡下驴,因为会开口解释,因为真正地想要关心对方,所以他们之间很少有误会。
如果真的有误会,那只能说,那是他们之间关于小情调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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