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蛋和“闷儿雷”一身凉爽,穿着半湿不干的短裤,那是他们刚在村头的小河里嬉戏了一番后的结果。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地洒在他们身上,带来一丝丝凉爽后的惬意。他们赶着驴车,驴车上堆满了刚刚收割的麦子,金黄色的麦穗在阳光下闪耀着丰收的喜悦。
先送了文山家的麦子,文山站在门口,笑容满面地接过麦子,连声道谢。黑蛋和“闷儿雷”只是笑着摇摇头,示意不用客气。接着,他们又送了荷花儿家的麦子。荷花儿家的小院里,荷花儿正忙着晾晒衣物,看到他们来了,赶紧放下手中的活计,热情地招呼他们进屋喝茶。但黑蛋和“闷儿雷”谢绝了,他们知道还有更多的麦子需要送。
送完这两家的麦子,车上就剩下“闷儿雷”和黑蛋自家的麦子了。他们停下车子,坐在树荫下休息,边擦汗边聊着天。
“这点儿麦子就不要费事用车送了,哥儿扛回去行啦,拉着你的麦子回家吧……可别忘了明天碾马后炮和玉米缨家的麦子!让他们把装麦子的布袋准备好。”黑蛋对“闷儿雷”说道,他的眼神里透露出一种轻松和满足,仿佛这丰收的季节也带给了他无尽的快乐。
“闷儿雷”点点头,表示同意。他抚摸着老驴的背脊,老驴似乎也能感受到主人的疲惫,轻轻地甩了甩尾巴。
正当他们准备起身离开时,忽然听见临街的一家姓吕的院子里传来号啕的哭声。那声音凄厉而绝望,让人听了心里不由得一紧。有几个男女小孩儿急忙跑过去,好奇地趴在许家的院门儿边屏声闭气地透过门缝儿向院子里偷看。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惊恐和好奇,仿佛在看一场他们从未经历过的悲剧。
“闷儿雷”向吕家的院子门口儿看了看,眉头紧锁,诧异道:“咦……院门口儿插着小红旗儿……只有家里有人儿生孩子才在院门口儿插小红旗儿以免闲人儿进去打扰……生孩子是喜事儿哇!咋会传出这样的大哭声?这老吕家是咋啦?”
黑蛋也听到了那哭声,他的脸上也露出了疑惑和不安的神情。“是呀……是有点儿奇怪!”他说道,“前两天老吕给外村人家看风水回来在街上遇到我,还高高兴兴地拉呱说他媳妇快生孩子了,媳妇爱吃辣的,兴许会生个男孩儿……让我等着孩子满月吃喜面哩!这会儿他家咋哭天嚎地的?!”
“闷儿雷”皱了皱眉头,神色更加凝重。“他家里肯定是出了不好的事情……老吕靠给人看风水、给人勘测阴宅阳宅吃饭,人们常说端这种饭碗不吉利。”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对老吕的同情和对这份职业的敬畏。
但黑蛋却不太认同这个说法。“吉利不吉利谁也说不清!人家老吕有这个能耐,比种庄稼轻松来钱快。”他反驳道,“你老弟牵着牲口稳着车,哥儿到院门口看看他家到底出啥事情了……老吕人儿也不赖,闲着的时候爱与我拉呱,乡里乡亲的看能不能帮上啥忙。”
说完,黑蛋急步走到老吕家的院门口儿。他吓唬那些围在院门口的孩子:“有啥听的?有啥看的?一会儿就从院子里蹿出一只大老虎来!”几个孩子被他吓得脸色苍白,连忙跑走了。
院子的大门儿紧闭着,黑蛋透过门缝儿向里边窥看。只见老吕满脸泪珠儿,在院子里拍着脑袋跺着脚步转着圈儿,不断张着大嘴唏嘘着连说“不中啦……不中啦……没救啦……没救啦……”。他的一个妹妹也跪在地上张着大嘴号啕恸哭着“嫂子哇……嫂子哇……俺的好嫂子哇……”。那哭声如同锋利的刀刃般切割着黑蛋的心,让他的心里也充满了悲痛。
不一会儿从屋里丧气地走出一个老婆婆,她的手上满是鲜血,脸色苍白如纸。她连连无奈地轻声儿嘟囔着:“没想到是倒生……没想到是倒生……俺收生多年都是顺生,咋会碰上倒着生的……”
黑蛋隔着门缝儿向老吕喊道:“老吕呀……家里出啥事儿啦?”
老吕听到声音,抹着脸上的眼泪少气无力地拖拉着沉重的脚步开开了院门儿。看到是黑蛋,他勉强挤出一丝苦笑。“是黑蛋老弟……家里出丧事啦……唉……你嫂子生孩子请来了收生婆,没……没想到这孩子是倒着生的……你嫂子一直生不出来,折腾了大半天啦……收生婆也没啥好办法儿,就用手使劲儿向外扯拽孩子的脚……拽着拽着孩子也没拽出来,把孩子也扯拽死了,你嫂子也疼痛死了……连孩子是男的女的也不知道。”
老吕说着又流下了眼泪。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自责仿佛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兴许是俺往日给别人看风水,看阴宅阳宅泄露了天机……老天报应俺……”他喃喃自语道。
黑蛋听了心里也很难受。他拍了拍老吕的肩膀无奈地安慰道:“既然这样了别再多想了……那就安排后事吧。”
老吕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地说道:“这大忙天你先忙你的事情去吧,若有啥需要老弟帮忙我一定给你说。”
说完,老吕把院门口插着的小红旗儿拔了下来,狠狠扔在了院子里。那小红旗儿在阳光下无力地飘落,仿佛也在为这场悲剧默哀。老吕“唉”地吁叹一声把院门儿又轻轻地关上了。
黑蛋回到驴车跟前叹了口丧气儿向“闷儿雷”说道:“老吕的媳妇儿生孩子没生出来,母子俩都完啦。”
“闷儿雷”听了也愣住了。他喃喃地问道:“老吕为啥不请个收生婆?”
“请了收生婆了,”黑蛋回答道,“听老吕说是倒生,收生婆也没办法儿。”
“啥是倒生?”闷儿雷不解地问道。他的脸上写满了疑惑和惊恐仿佛这个词对他来说是一个未知的恐怖。
黑蛋摇了摇头。“老哥儿也没生过孩子,也没看到过女人生孩子我咋知道?不过听老人们说女人生孩子大多数是顺生,就是婴儿的脑袋先从女人的那个圪旯了拱出来……倒生相反,婴儿的两只脚先从那个圪旯里伸出来……倒生十有八九要毁母子俩。”
“闷儿雷”听了一时无语。他直砸吧厚厚的嘴唇儿似乎想说点儿什么但把话又咽了回去。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同情仿佛他也在为这场悲剧而难过。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后,黑蛋把沉重的布袋从车上搬起撂在肩上。他光着赤脚迈着重步向家中走去。他的背影在夕阳下显得异常沉重,仿佛也承载了这场悲剧的重量。
“闷儿雷”看着黑蛋远去的背影,心里也充满了无奈和悲伤。他牵起老驴,慢慢地赶着驴车跟在后面。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的身上,仿佛也在为这场悲剧默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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